赵誉城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周良鱼看他脸上压根没任何表情变化,才干笑两声:“哈哈哈,我这是防范于未然。”这厮这么心理扭曲,万一被盯上了……他可打不过他,嘶,想想就可怕。
随后的两日周良鱼干脆白日就去厉王府混了,专门给尚佳郡主最后的特训,等到时候闪瞎狗皇帝他们的眼,不是不想让佳佳嫁出去么,他偏偏要给佳佳找一个最最最最完美的郡马,气死狗皇帝。
接下来的几日,周良鱼开始学习招式,白天赵誉城不在的时候,他主要跟木人练习出击,赵誉城晚上回来之后,会陪他练习防护。
这样的相处模式,倒是让周良鱼渐渐习惯了,每日训练下来,竟也觉得不累。
这一日是腊八,周良鱼白日训练完了,先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就去后院的训练场先等着了,只是他躺在树上的枝桠上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人回来。
周良鱼皱眉:赵誉城这厮别是被燕帝拦下来了吧?还是说,有什么事儿?
他今日一早就发现王府里的氛围就不对,不过他早膳的时候问了赵管家,管家只说没事儿没事儿,他也就没继续问了。
这会儿仔细想想,似乎从前两日开始,赵誉城这厮似乎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周良鱼挠了挠头,又等了一会儿,从树上滑了下来,溜达晃悠着回了主院,结果一进去,根本没有人。
周良鱼奇怪地出去了一趟,结果除了几个侍卫,压根没找到赵管家,更不要说赵誉城了。
找到最后周良鱼也郁闷了,干脆直接回去了,沐浴之后往床榻上一躺:“切,不回来我还省得出汗费力了。”
周良鱼又等了很久,结果还是没等到人,最后自己倒是等困了,睡着了。
等周良鱼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忘了关窗棂了,坐起身,环顾一圈四周,并未发现赵誉城的身影。
整个主院万籁俱静,显然已经是深夜了。
周良鱼稀奇地起身,赵誉城竟然……会夜不归宿?这是被哪个小妖精给勾搭走了?简直能放鞭炮庆祝了啊。
周良鱼本来打算关了窗直接睡,不过不经意往外一看,发现外面的回廊下,赵管家站在一盏琉璃灯下,犹豫焦急的在那里走来走去,好几次想走过来,最后都生生止住了步子。
周良鱼奇怪:赵管家这是怎么了?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赵管家听到声音,回头,脸上带着歉意:“公、公主,是不是……老奴吵到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忘了关窗醒了,赵管家这是等王爷呢?王爷怎么都这会儿怎么还没回来?”不是燕帝又做什么了?周良鱼想到这,也急了。
赵管家犹疑了下,最后还是突然撩起衣袍的下摆就要跪下来,周良鱼吓了一跳,赶紧在赵管家没跪之前将人搀扶住了:“管家伯伯你这不是折煞我了?可别啊,有事儿说事儿,能办到的我肯定义不容辞。”不是真的被燕帝扣押在宫里了吧?
赵管家深吸一口气,离得近才发现眼圈有些红:“公主……您能去一趟禁地吗?”
“诶?”周良鱼一愣,“去、去那里做什么?”
赵管家垂着眼,眼神带着心疼:“今个儿是个特别的日子,以前王爷都会一个人去禁地……但都会很快就出来了,可这次……这么晚都没出来,老奴……怕王爷出事,公主能去看看吗?老奴先前听郁公子说了,公主您去过一趟禁地了,所以这才……”
特别的日子?周良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听说今个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不过赵管家这么担心,看来赵誉城真的挺危险的,周良鱼应了:“那我去看看好了。”
赵誉城既然连这种事都不瞒着赵管家,应该是自己人。
只是周良鱼等顺着记忆走到那个假山阵,一踏进去,却是懵逼了。
完犊子,他上次是顺着赵誉城的血找到的,这次……还根据什么找?
周良鱼完全蔫了,只能硬着头皮,想着,我就闭着眼走了,要是找得到也就算了,找不到……赵誉城你也别怪我啊。
结果,周良鱼七拐八拐,就那么闭着眼摸着假山石胡乱走,竟然最后真的找到了先前有机关的地方。
周良鱼:看来这是老天都要……让赵誉城这厮欠他一个大人情啊。
周良鱼不清楚赵管家所谓的这个特别的日子到底是何意,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没想到一踏进去,会看到赵誉城直挺挺地跪在那副棺樽前,不知跪了多久了,整个人从背后看像是一尊雕塑,看得周良鱼一愣。
即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赵誉城也没有回头,就那么平静沉默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与先前那暴戾的模样完全不同,可周良鱼竟是觉得四周的氛围比上一次还要让人心里难受。
周良鱼动作极轻地走了过去,在赵誉城身边也跪了下来,认真给棺樽磕了三个头。
等周良鱼磕完仰起头,就看到赵誉城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眼神死寂无波,仿佛世间万事都激不起他任何的情绪波动,这眼神看得周良鱼莫名心里一阵难受:“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要给他们磕头?”
赵誉城没说话。
周良鱼看向这棺樽,深吸一口气道:“其实理由很简单,自从知道这里面躺着的是赵王,赵王妃,以及誉世子,其实我是敬佩的,从我知道的那些事,能推断出,老赵王肯定很爱自己的王妃,以及自己的世子。”
在这封建的古代能抵抗的住诱惑,排除万难娶了一个身份比自己低很多还是贱籍的女子为王妃很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唯一的王妃。
赵王、赵王妃,以及亲王以及亲王妃这两对,当年肯定很恩爱,可朝夕间,一切都变了,赵王最敬重的义兄没了,等回来之后,发现夫人世子也都被害了。
可即使如此,他还要强撑着,甚至不能将自己已故的世子暴露出来,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只因为他要借着这个身份,护住义兄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这种隐忍与怀念,他能想象得到当年赵王有多隐忍就有多悲痛。
悲痛到弄了这么一个地宫,隔了很多年,死了之后,不惜将自己的血肉变成白骨,只为了能这么一家三口团聚相拥。
而最后留在这世间唯一幸存的皇子,承受了所有的痛与悲伤,周良鱼甚至不敢细想,他生怕在赵誉城面前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让他再次想到这些年的不堪与痛苦绝望。
可如今瞧着这一幕,周良鱼还是忍不住了,他转过头,看向因为他这一句眼睛猩红的赵誉城,声音放得更加轻柔:“你看,赵王即使这么想去陪他们,却还是活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使命没有完成,还有责任……而他的使命是延续义兄的血脉,他的责任是培养对方,最终让仇人得以受到惩罚,亲人的血仇得以大报。
王爷,这是他们选择的隐忍与希冀,而你就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牺牲。
你无需自责,你的痛苦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没有错……错的,是燕帝,是燕帝的自私与残忍。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活下去,认真带着他们的希冀活下去,而不是痛楚。王爷你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只要你活着的一日,他们也会永远陪伴在你的左右。所以,不要难过,他们看到……会心疼。”
周良鱼的声音极轻极柔的响彻在地宫,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赵誉城原本猩红的凤眸越发的红,只是他周身痛苦绝望的氛围一点点被取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思念……
“可他们死了。”不知过了多久,赵誉城沙哑的嗓音响起。
周良鱼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口一疼,温柔地笑了笑:“可他们……永远活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