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我,余音在丛林中渐渐沉没。
“楚度,我知道你听得见。”我驱动弦线,犹如刀锋般向外切割,林木纷纷折倒,压得地面轰响震颤。
四下里空出了光秃秃的一片,沉寂片刻,楚度始终不曾现身。
我稍作沉思,索性放弃追查,席地而坐。
“直呼楚度你的名字,是我太过无礼了,其实我应该尊称一声师公的。”我微微一笑,脑中念头飞转。
“无论你我恩怨如何,这个名分是铁铮铮的事实。即使是师父阿萝,也无法否认。”
“所以师公,师侄有礼了。”我心平气和地对着空处深深一揖,四周静寂,唯有风吹过叶梢的窸窣声。
“昔日橘子洲头,初见师公,托山之威,惊为天人。那会儿我和师公相比,只是区区蝼蚁,不值一提。
再遇师公,是在艳阳峰下,师公不费吹灰之力,击溃我和三女联手,逼使我沦为师公的阶下囚。我常会想起师公当时的话‘峰因日而成名,日因峰而增色,天地万物,相辅相成。’
我和师公岂不也是如此?师公借我之名,登上魔主之位;我借师公之威,获得北境青睐,也算是相辅相成了。
其实这全是屁话。到底是相辅相成,还是相克相敌,都是‘我’一言而决,一念而生,与其它万物何干?我要成峰,日就只能因峰而增色,我要成日,峰就只能因日而得名。今时今日,谁是魔主已经不重要了,师公想除掉我,或者我想除掉师公,根本不需要再借助什么理由。
师公要杀我‘破道’,我要杀师公‘证我’,如此而已。其间任何手段,不究对错,皆可施展。师公,我只想问一句,你能踩着师父的尸体,登上所谓的无上境界么?”
我缓缓站起,森然道:“师公尽可以躲,躲到你伤势痊愈,再对我等各个击破。但师父没法躲啊,如果吉祥天知道了师父的下落,你以为红尘天大海里的那头龙鲸跑得掉么?”
“所以师公,请出来一见吧。”
空气如水晃动,一袭青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对面,楚度仿佛从另一个宇中破出,面色苍白,眼神深邃,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经年之后,我们终于又再见了。
以我知微之念观照,此时的楚度若有若无,似乎随时可在这方天地降临,又可随时消失,处于一种极为神秘的状态。
这便是即将突破知微的境界么?如果是过去,我会感到压力剧增,如临大敌,此时却只感到一种欣喜。
唯有这样的对手,才能帮助我攀登自身的道。所以我并不急着将消息传入伽蓝同心莲子,既然楚度现身,他就休想轻易摆脱我的锁定。
“阿萝真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半晌,楚度说道。
“师公不必出言讥讽。说到底,是你信不过自己罢了。”我微微一笑,道,“师公认为我会出卖师父,所以被迫现身。但师公为何认定我会出卖师父呢?就像一个爱说谎的人,必然会怀疑别人是否会对他说谎。揣测对方心意的,是你自己的念头啊!”
楚度忽然笑了:“说的也是。在鲲鹏山关了几年,林飞你果然有所长进,颇具几分枭雄风范了。那么,如果楚某没有现身,师侄是否会出卖阿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