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楚天阔醒来了,睡在久违的自家木床上,竟睡得出乎意料地沉,虽然早早醒来,但楚天阔感觉精神大好。睡懒觉是恶习,为习武之人所鄙,真正武人都是天未亮即起而练气,练完一杯清茶之后,在天未亮时吃早餐,而这正是莫北望给家里定的规矩。因此楚天阔早早醒来,老高夫妇已经把早餐备好。
早餐一般为米粥,配点腌酸豆白菜之类的小菜,主仆都在后院的食堂吃,一切从简。今天配菜的却有火腿,带胯的猪大腿揉盐后风干的肉,老高夫妇知道今天楚天阔外出有战,所以早餐特地配了肉,楚天阔想起大半年前和莫北望出门时,吃的也是这般,主人远行,早藏方有肉,大战也如远行。
楚天阔洗漱好换上了便装,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散发一股锐气,他来到饭桌边,一言不发坐下喝粥,米色泽润白,两头有长长的尖蕊,泡在米汤中,楚天阔认得这是江南极为珍贵的稻花香米,外面很少能喝到这样的好粥,楚天阔一口一口慢慢尝着,偶尔夹一片火腿送,火腿中的油脂被热米汤一烫,沁出油来,和粥一起在嘴中咀嚼,油香米香交叠,千番滋味,楚天阔吃得津津有味。
早餐无话,是因为人这时候是最清醒,也是最拙朴,内慧外拙,接近天人合一的状态,因此早晨适于练武习文,增益智慧,但不适于交谈。楚天阔吃完后放下碗筷,高老太就开始收拾桌子,楚天阔默默离席回房,带上轩辕剑走了出来,老高头迎了上来,说:“走正门?”
楚天阔摇摇头:“走侧门。”两人朝后院走去,老高太看楚天阔要出门,说:“我拾掇着做点晚饭,少爷记得回来吃啊。”
楚天阔笑着点点头,领会了高老太的祝福,说:“我一定回来吃。”说完,跨出门去。
天只是蒙蒙亮,但平时此时已经是漕帮人开始出工的时候,只是今日路面上倒不见很多人走动,楚天阔猜想是由于漕帮今日要备战沙黎苍,所以可能底下帮众不是被调去助阵,就是暂时待在家里不出门,以免添乱。
从莫府到漕帮总堂不算远,脚程快的话两盏茶时间就到了,楚天阔为了不暴露行踪,在一个僻静处就跃上的屋顶,从屋顶上展开轻功发足奔去,如同一道幻影飞过,路上偶有行人感觉头上有影子飘过,但抬头却什么也见不着,以为是鸟飞过。
不一会就来到漕帮总堂旁边的一处仓库楼上,刚好可以监视着漕帮前面的大空地。漕帮总堂面朝盐河,前面一大块空地,青石板铺地,甚为气派,空地连着盐河边一个码头,码头不大,只有少量粮运货物会送到这里,大多数仓库不在这边,主要是往来客船舢板比较多,都是靠河吃饭,自然经常出入河道。即便不是主要粮仓,但这漕帮总堂往来人等极多,平时是人流如织,各方人马在此交汇,送货的、送信的、官府的,甚至乞丐也经常到这里聚集,一方面想讨个钱,一方面是来听消息的。不过,今天这些都没有见到,漕帮那庄严如同县衙门的大门紧闭,门口几个散兵游勇拿着长棍、板刀在巡视。
楚天阔伏在一处仓房顶上,刚好把码头和漕帮大门,连同中间的空地尽收眼底,实在是极为有利的地形,他判断沙黎苍一定是从水路上来,因为风神相说过沙黎苍一行是藏身在船上,很可能就是蛟龙帮的船。不过沙黎苍绝对不敢大大咧咧地这么上岸来,因为这里是漕帮的地盘,而且漕帮人多势众,只要在这几面屋顶上布上强弩弓箭,任他沙黎苍再高手,也躲不过万箭齐发。因此楚天阔料定沙黎苍会派人暗中前来占据这两边屋顶,解除埋伏,只不过,漕帮这次并没有布下弓箭手,楚天阔心想,也许漕帮以为是江湖恩怨,想用江湖血拼的方法来解决,岂料沙黎苍这回很有可能是带着灭门的目的前来歼灭漕帮的总堂的,只要总堂陷落,漕帮就会如同散沙,那么蛟龙帮就可以攻城拔地的吞并漕帮各地码头。只不过,沙黎苍这个计谋虽然毒辣,但是却算漏了一件事,乔力不在,只要乔力尚在,以乔力的声望,登高一呼,整个漕帮都还会云集景从,蛟龙帮或者西域混元教想要接手漕帮就绝无可能,漕帮多年的根基,绝不容易一朝溃散。
楚天阔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妙,自己都能想到的东西,沙黎苍这种老江湖绝对不会没想到,恐怕他们另有对付乔力的方法,说不定已经派人狙击乔力了。楚天阔的想法是对的,此时乔力正被一个绝世高手堵截在从少室山赶回淮阴的路上。
就在楚天阔苦苦思索之际,突然,听到一阵衣袂擦风之声传来,声音极轻却来得很快,转眼就进入漕帮总堂范围,接着空地对面远远地方,楚天阔也看到有黑衣人影潜行过来,楚天阔心想,果然是派人来埋伏了,于是他堕入一片屋檐之下,等待这伙人过来看清楚再出手,楚天阔干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之前送货到“德兴盛”,他就干过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
楚天阔听声辨影,数出来人大概有十二人,想来对面也有这么多人埋伏,如果楚天阔之前关于沙黎苍被黑衣人收编的猜测没错,这伙人占据了埋伏地形之后,一定会用钨金暗器狙击漕帮的人,漕帮恐怕难道此劫。经过这么多风雨,楚天阔对这伙蒙面人的来历的判断是混元教入侵中原的人马,只是其中有没有唐门的人,或者唐门的某个支派,他不敢妄下结论,这点需要到唐门追查才行。
来人越靠近漕帮总堂越谨慎,十几人分散开来成弧形往空地边上屋顶靠近,似乎在寻找漕帮的埋伏,但一无所得,不过他们没有掉以轻心,依然慢慢地靠近,一步步排除,好一会儿来走到楚天阔所在的一线,他们似乎才确认没有漕帮的人埋伏。楚天阔内力已经臻于化境,气息极轻,他们根本无法察觉。
楚天阔探头去看,只见屋顶上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潜伏着,装扮像是蜀中那一帮,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沙黎苍投靠了他们。此刻这伙人分散着埋伏漕帮外,准备给漕帮致命一击。楚天阔心里琢磨这如何端掉这伙蒙面人又不让对面埋伏的人察觉。他如猿猴一样在屋檐下无声游行至黑衣人潜伏的地方下,伸掌抵住屋瓦,一股暗劲吐出,隔着屋瓦震伤上面的黑衣人,只听屋顶上一声闷哼,再无声息,楚天阔刚才的掌劲把黑衣人的气脉震断,废了他的功力,黑衣人经受不住这股内劲,晕了过去,楚天阔的掌劲运用恰到好处,刚好把黑衣人废掉功力,震晕过去,却不至于让他受痛叫起来,实在高明得很。
就这么在屋檐下游走,无声无息的把埋伏的黑衣人逐个灭掉,总共十二个,饶是楚天阔武功高强,也花了不少时间,因为不能发出丝毫声响惊动敌人。楚天阔刚干掉这边的黑衣人,就看到河道上游方向驶来三艘大货船,没错,正是蛟龙帮当时在蜀中拦截燕家镖局的那三艘船,只不过这回站在船上的,不是那些鸡鸣狗盗的绿林强梁,反而各个身姿挺拔,仗剑而立,气势夺人,应该是黑衣人所扮。每艘船上大概有二十来个黑衣人,为首那艘船船头还站着几个人,楚天阔眯眼一瞧,为首那个恶相毕露的老头,不是“血影刀”沙黎苍是谁,旁边站着他的侄儿,蛟龙帮帮主沙河亮,另一边站着一个蓝色衣服的人,貌似随从但极有威严,楚天阔大吃一惊,竟是乐山城里与万掌柜一起托镖的顾护院,也就是后来猜测可能是在岷江狙击楚天阔父子的黑衣人首领,楚天阔心想这回总算遇上正主了;另外还有两人,同样令楚天阔吃了一惊,竟是他在宾江城遇到的“赤焰铁掌”殷赤山和“青面书生”施玉禄,当时他们两人和“塞外雪豹”于翰海追杀楚天阔和燕子卿,于瀚海被楚天阔断了脚筋,再不能使力,想来已经退出江湖,倒是施玉禄死不悔改,被楚天阔断了一只右掌竟还不思悔改,却不知怎得和殷赤山伙同着跟随沙黎苍一同为恶,楚天阔看着施玉禄左手拿着银笛,右手带着一个黑手套,想是装了义肢之类的东西,用手套蒙了起来,楚天阔心中暗暗想道,这次不能放过他们了,也算是替孙慕莲报杀父之仇。一想起孙慕莲,不知道她伤势好了没有,楚天阔记挂着。
只见三艘船离着码头还有几丈远就抛锚停了下来,这边漕帮大门的护卫已经向堂离传话了,不一会儿,就见罗乃毅带着漕帮内三堂堂主以及漕帮众多精英赶了出来,列阵排开,约有百来号人,阵势惊人。罗乃毅是莫北望的顶头上司,楚天阔自然认得,半百的一个精壮老者,其他内三堂堂主和漕帮的干将楚天阔也多有往来,并不陌生。见漕帮人马出来了,沙黎苍等人纵身一跃,纷纷飞身上岸,看那些化装为蛟龙帮众之人,各各身轻如燕,身手了得,这一着把漕帮众人都震住了,心想哪来这么多好手。
楚天阔见可能大战很快就开始,对面屋顶上的黑衣人还没有解决掉,不禁大为着急,遂飞身潜入漕帮总堂,穿过总堂往对面那排屋子去。楚天阔对漕帮总堂的护卫比较熟悉,加上现在大家都被门前的阵仗吸引住心神,所以楚天阔只是稍微躲闪就穿过了总堂,混入了旁边那排房屋,隐入屋檐底下,听音辨影,找出埋伏的黑衣人,慢慢游走过去。
就在楚天阔一个个解决沙黎苍埋伏的黑衣人时,沙黎苍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向罗乃毅拱手笑道:“罗帮主,多日不见,你气色好多了,福气啊福气。”显然是在讽刺前几天在他手下吃了亏伤了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