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笑眯了眼睛,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战神大人,你是我的。”
上官千杀没有作声,只是将下巴也搁在了她的肩头,手臂伸展将女孩圈坐在自己怀中。
“喂,我说的听到了没有?”孟七七笑道,像爱玩火的小孩一样,小心地往他耳根轻轻吹了一口气。
上官千杀僵了一僵,尽量克制地将她搂紧了些,他喉头攒动,只低低“嗯”了一声。
他是她的。早已明白了,却无法离开的束缚。
孟七七想了想,决定引导一下战神大人这个闷葫芦。她向后仰头,离开了战神大人的肩窝,与他脸挨着脸问道:“你是我的,那我呢?”当然是“我是你的,那你也是我的”啦!
夕阳下,上官千杀每一根睫毛上都闪着金色的光,他轻轻抬眼,深深望着女孩,眸中是温柔的茶色。
他是她的,那她呢?
她正望着他,脸上是明快的笑容,柔软的手臂轻轻环在他脖间。
上官千杀听到自己心中轻叹的声音,仿佛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落了下来,他抵住女孩额头,喃喃道:“你是自由的。”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孟七七呆了一呆,手臂环在他脖间,一时间忘了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触摸到了战神大人内心深处浩淼沉静的感情。那样的感情,比她一直以来口口声声的“喜欢”深沉了太多,以至于令她无法在当下给出该有的反应。
她坐在战神大人怀中,与他额头相抵,两个人都静默着。艳色的夕阳洒落在两人身上,蜿蜒的金水河从两人身边迤逦而过,这一幕美得像一幅画。任是无声也动人。
直到李强任带着几名校尉归来。
“属下办事不力。”李强任抹着额头上的汗,一眼看到将军与公主殿下这……姿势,饶是他粗野惯了,也不禁老脸一红,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闭嘴扭头不知道该看哪。
孟七七虽然喜欢缠着战神大人,可是却绝对没有给人看西洋镜的爱好,方才没察觉这些人回来,被撞上了也是很害羞的。她推着战神大人肩头,从他怀中跳起来,一副“今天天气真好”的样子,往河边溜达了两步又折回来,看到变态表哥还窝在火堆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便走过去。
上官千杀收回手臂来,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女孩腰间的温度,他有些眷恋地蜷缩起手指来;看向李强任时,却已是整肃了面容,又恢复了一军主帅的森冷与威严。
李强任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属下带着兄弟们去请那隐婆——这老婆子住的地方可怪,瞧着那顶小屋就在眼前,走了一两个时辰都没能靠近一点,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回到原处,到处都是半人高的矮树。将军您知道的,属下脾气向来不怎么好,火起来就砍了几棵矮树。那个老婆子就从小屋里走出来了,隔了老远说话,听得还倍儿清楚。”
上官千杀淡淡问道:“她说什么?”
“那老婆子说,不能让属下跟弟兄们到她住的地方去,说咱们不是投缘法的人。”
上官千杀轻轻皱眉。
孟七七虽然走到变态表哥旁边去了,但耳朵还听着战神大人那边的动静,听李强任说起隐婆的态度,也不禁凝神细听。她已经知道云州战事是西北军与当地太守捣鬼,如今上官军要入云州,肯定有一战要打。云州作为南朝的边城,那防守设施原本就刻意加固了;等到上官千杀到云州与吐蕃作战,更是亲自修缮了云州的防守。
云州,可以说是固若汤圆。
这种情况下,上官军要入云州,就非常难;而西北军从云州出兵,要入并州却非常容易。所以,另找一条入云州的路就非常重要。
她最近虽然刻意避讳,却还是东一点西一点听出了战神大人的意图。他应该是想从长雪山入云州。然而长雪山相传是仙人所居,寻常人找不到入山之路;便是能找到入山之路,圣女峰高耸入云,没有熟悉里面情况的人引路,大军也难以安全行动。
隐婆,便是那个接引外人进长雪山的人。
可是隐婆却说他们不是投缘法的人?
李强任继续道:“那老婆子说,她算着咱们这波人里有三个人,乃是正天命、正人命于正地命的命格。她说……要这三人明日日出之时,到她居处一见。”
此言一出,孟七七与上官千杀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一交汇,又都落在了还在昏睡的南宫玉韬身上。
他们三个人,南宫玉韬乃是正天命,孟七七乃是正人命,而上官千杀则是正地命。
所谓的天地人命,是由生辰八字推衍出来的;而正命的概率却是很小的,因为会把出生的时辰精确到一刻钟以内,而且要参考当时的星宿位置以及此人的出生位置。
生辰八字是非常私人的信息,李强任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三人彼此都是知道的。
其实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们三人其实是很紧密的关系。
这个时代,人们还相信着巫蛊之术,所以能把生辰八字坦然相告于日常生活中的身边人,那已经是一种信任了。
那隐婆竟然能算出来的这批人中有三正命,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孟七七正看着上官千杀,考虑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忽然听到变态表哥呓语起来。
老郎中还守在一旁,见她抬眼看来,忙解释道:“这是药力发作了,过上一刻钟便该退烧了。”
孟七七姑且信他,垂眸看去,只见变态表哥眉头紧皱、鬓发皆湿、嘴唇不住翕动着。
“你说什么?要喝水吗?”她俯□去,仔细捕捉着他发出的声音。
南宫玉韬的呓语声小而短促,混在高烧粗重的呼吸声中,几乎难以分辨,“……娘……”
变态表哥竟然是在唤娘。
孟七七呆了一呆。她从三岁在房州跟变态表哥相识相处以来,一直感觉他是个大人。十年前,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就已经能让三十多岁的她爹言听计从。跟他相处的时候,你只会感到眼前这人的心计简直比老奸巨猾的老头还要多,根本不会有“他还是个少年人”的印象。她这一番回忆,才察觉印象中她那大姑姑与大姑父从来没有出现过。
从她四岁入了京都,变态表哥就一直是一个人。他的爹娘伉俪情深,云游四海,却再也没有回到京都来。她不记得变态表哥有跟他说过任何有关他爹娘的事情,当然她也没有问过——因为一直以来,变态表哥表现出来的样子,总是一切尽在掌握,他好像生来就不需要父母这样的保护者。
南宫玉韬渐渐停止了呓语,他的呼吸声平缓下来——如同老郎中说的那样,他开始退烧了。
一声长长的呼气之后,南宫玉韬猛地睁开眼睛来,他看着上方的孟七七,人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瞅了孟七七一眼,用手臂撑起上身,“你那什么眼神?要给表哥下葬了吗?”向来低靡的声音因为生病有些微微的哑。
孟七七揉了揉方才有些酸的鼻头,被他开口第一句话就给气得瞪起眼来,“呸!”
南宫玉韬不以为意地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伸了伸腰,感觉身上轻快些了,扭头看了看四周,问道:“咱们今晚吃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