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眨眼,就到了亚棋生产的日子。
李盼娣和许同林负责照顾亚棋,严母负责照顾宝宝,三人各司其职,相处得倒也融洽。
除此之外,他们还特地找了个专业育婴师照顾孩子。让严母不那么累。
亚棋做满月子后的那个星期天,李盼娣和许同林回了关同市。
两人没有回到原先的岗位,而是选择全国旅行。
用李盼娣的话来说,年轻时光顾着挣钱养家了,丝毫没有享受过。
他们开着汽车,走走停停,绕着大半个中国,玩了一整年。
回来后,又陪着两位老人,一块遛弯,一起看电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就到2017年了。
苗翠花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走一步歇三步的地步。
许同林心情变得格外低落,寸步不离守着她。
新年刚过,春天来临,许同林将母亲搬到楼下花园晒太阳。
有一搭没一搭陪着她说话,就在这时,李盼娣站在阳台冲他招手。
她表情急躁,想来是有大事发生。
许同林让长丽照顾苗翠花,他独自小楼。
李盼娣拉他往屋里走,不等他问,立刻着急忙慌将事情全说了,“刚才龙水县城北医院打电话过来,说三弟出事了。”
许同林猛然一惊,“三弟怎么了?”
李盼娣担心他受不住,忙攥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你千万要挺住。”
许同林被妻子这严肃的表情弄得更心惊,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点头说好,“你说吧。”
李盼娣这才斟酌了说了,“三弟之前给人做手术出了事故。病人没了,家属非说是三弟手术失误,一直要三弟赔偿,刚刚又去找三弟了。三弟被他们推搡,额头撞到医院的台阶上,人已经……”她捂着脸,不忍心说下去。
许同林的面色刹时变成了灰色,却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媳妇的嘴巴,非要确定下一步。
李盼娣捂着嘴,眼泪落了下来,声音哽咽,“没了。”
许同林倒吸一口冷气,人差点没站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长丽惊呼声,“奶奶!!”
许同林也不上什么,立刻跑出来看,正巧看到母亲软倒在长丽怀里。拐杖啪嗒一声歪倒在地。
许同林一阵惊悸,浑身打哆嗦,两步上前,抱起母亲,“妈,你怎么了?”
苗翠花捂着胸口,攥住他的手,“我没事,快点带我去见小森。快点!”
许同林迟疑起来。母亲身体年迈,看到老三的尸首,万一受不住怎么办?
“妈已经活够本了,我要见小森最后一面。你快带我去啊。快啊!”她急得额头直冒汗,脸上的皱纹仿佛都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许同林心中酸痛,却又担心急着她反而更不好。只能带她去了。
许同森走的时候太仓促,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今年才五十九岁,谁也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离开的。
亲眼看到跟自己最亲的人永远记开人世,那种凄凉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苗翠花直接病倒了,连床都起不来的那种。
许同森丧礼很快举办,孙柔佳也来了。
明明还不到六十,她却比苗翠花还要苍老,脸上的皱纹更深。明明她之前没有动过手术,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的,可她依然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她女儿被她逼死,儿子恨她入骨,每个月除了往卡里打钱,根本不愿见她。
她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见见末白,却不想根本没见到。
半年后,苗翠花撒手人寰。
这回该到的人都到了,只是独独少了个孙柔佳。
李盼娣听前来吊唁的林娇娇说,孙柔佳前几天就已经起不来床了。
末白无意中听到,久久没有说话。林娇娇出来的时候,他叫住了她,“林婶,您知道我妈住的地方吗?”
林娇娇轻轻点了下头,将地址告之。
末白是独自登门的。
他没想到,母亲现在租住的地方这么狭小昏暗,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除了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别无他物。
孙柔佳躺在床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末白心里不是滋味,纵使恨她怨她怪她,眼见着她快死了,还是没办法不伤心。
孙柔佳似是察觉到旁边有人,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竟是末白时,干瘪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枯树一般的老手紧紧握住末白的,声音沙哑粗粝,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惊喜,“你回来?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你爸走的时候,无论谁给你打电话,你就是不肯回来。我还以为你也不会来见我呢。”
末白眼泪倏然落下,他低头趴在床框上,“妈,是我不孝。我当初不该放弃您。”
孙柔佳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气无力地,“妈不怪你。是我自己糊涂。我从来没有养过你。小的时候是你亲爸,后来是你继父。我挣的钱全贴到白眼狼那头了。是妈糊涂啊。”她眼泪自眼眶滑下,分明是悔恨交加。
末白确实恨过她母亲,可他小时候,分明记得母亲温柔的眉眼和轻哄他们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