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宁鹤笑了。是啊，能在陨石带里以一敌三的人，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山谷吗？“不过这种战斗，并不是生死之战。无需击落对方的浮碟，只要击穿防护罩，就算胜利。”

“那就更简单了。”格里芬吹了个口哨，“三槍连射就能搞定。”

听到这话，宁虎嘴角一抽。格里芬说的连射当然不是普通的连续射击，而是用三槍击中同一个点，才能达到粉碎防护罩，又不至于伤到驾驶者的效果。这人可从未驾驶过浮碟，仅仅一趟飞行，就彻底摸清了细节，观察力和实力都不言而喻。

“那就等明天吧。我们速战速决，赢下这场战斗！”宁鹤深吸了口气，“外姓之战”只是他们发起反攻的第一步。两族已经近百年未曾合作了，谁也不清楚他们的族人能否成功击溃那群海盗。更别提，还有隐藏在海盗背后的可怕力量。

格里芬却随意活动了一下肩膀：“别忘了你们的承诺，希望这场比赛结束后，我能得到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不论是机甲的，还是海盗的，只要给他足够多的信息，他就能带领这群人取得胜利。明天，就当做预热好了。另一场光彩的胜利，会换来更多的信任。只希望古家请来的对手，别太弱了。

※

隔日，天气极为晴朗。呼啸的狂风吹走了空中的浮云，显出宁静无暇的湛蓝色泽。两队人马早早驶出了各自的村落，向着远处嶙峋的山峦驶去。在正南方，一座巍峨的峰峦耸立在天际尽头，这里是瀚澜星最大的火山山脉。山脚下随处可见地热冒出，但是山顶终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似乎有什么力量压住了火山的威力，让其缄默沉静。这座山被称作“永恒之峰”，也是古宁两族重要的发源地之一。

乘坐着类似登陆艇的浮船，古乔带领着族人，降落在山腰处巨大的石台上。这里是古宁两族共有的议事高台，也是观看“外族之战”的瞭望台。石台下方，正是作为赛场的山谷。从这里望下去，下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一览无遗。

在石台的另一边，早就有一群驾驶着浮碟的人守在那里。看到古家的浮船，一位中年人带领着族人迎了上来：“古长老，十年未见，您的身体还是如此康健。”

“可惜宁长老英年早逝，让你这个晚辈受累了。”古乔手抚长须，冷冷一笑。

两人的话简直针锋相对，隐隐带着火气。站在祖父身后，古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传统特色，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挤兑一下对手。

宁家那边显然也有看不过眼的，宁鹤立刻踏前一步，彬彬有礼的躬身说道：“外姓之人已经准备妥当，请问长老，何时开战？”

这话既是询问古族长，也是提醒自己的父亲，今日的重点所在。宁龙既然答应了这场比赛，自然也不会意气用事，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古长老，可以观礼了吗？”

虽然是战斗，但是两族的祖训中，这依旧是一种解决大事的庆典和礼仪。古乔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了石台边缘巨大的水晶镜前。这是两族的族长才能观礼的镜台，既有清晰的看到山谷的全景，又有独特的放大效果，能够纤毫毕现的展现战斗细节。

两人在主位站定后，宁鹤和古兰对视了一眼，同时拨通了通讯器：“开战！”

随着这句话，两只小巧的浮碟滑出了原本停泊的平台，向山谷深处冲去。

第九十九章 对决

这个山谷并不大，如果浮碟全速飞行，几十秒内就会相遇。然而两人并未向着可能的交战点冲去，而是极有默契的在岩壁周围绕了半圈，身形一晃，闪入了下方茂密的树丛。

就算是宁古两家人，也不会轻易操纵浮碟闯入林中。瀚澜星并未经过彻底改造，原始丛林里安全系数极低，更别提树木的遮挡会让驾驶难度倍增。但是两位请来的客人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浮碟如同坠入大海的珍珠，转瞬就消失不见。

眼看下面平静无波的林海，宁鹤心中冷笑一声。古家请来的人显然太过天真，以为有树木就能阻挡格里芬的进攻吗？那可是能在陨石带里生还的超高阶骑士，会怕这样的小小花招？他撩起眼帘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古兰，谁料迎上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嘲讽目光。

看到宁鹤的表情，古兰哼了一声，转过视线。心中暗自腹诽，燕先生的浮碟可是经过改造的，灵敏度之高，就连古森都无法完全驾驭。林中正是他发挥威力的绝好地点，宁家人未免高兴的太早。只要双方接战，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抱着同样的心思，两人紧紧盯着下方的树丛，枝叶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只有偶尔惊起的鸟儿飞向天空。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三分钟……渐渐地，两人的眉峰都高高耸起，这是怎么回事？树林只有那么点大，他们还没碰上吗？！

燕北辰身体微倾，浮碟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绕过了身侧的参天大树。在他右后方，有条影子一闪而过，但是并未开火，幽魂一样消失在树海之中。

早在几分钟前，两人就同时发现了对手，然而下一秒，浮碟又双双闪入树海之中。没人开火，只因他们都未曾找到恰当的机会。这种环境下的战斗，空耗子弹并无用处，只会暴露自己的方位。

然而下一秒亦然，下下秒亦然。在茂密的树丛中，两只小巧的浮碟就像对影的镜像，完美的闪避，完美的追踪，完美的重复着之前那一秒又一秒的擦身而过。没人开火，没人失手，他们的驾驶技术足够精湛，注意力和判断力也颠妙至极。正因为此，这场精彩绝伦的追击与反追击战成了无声的闹剧，就像两个顽皮的孩童，谁也无法踩到谁的影子。

这不是区区遮蔽就能击败的敌人。只花了几分钟，燕北辰就彻底明白了对手的实力。这感觉有点奇怪，就算如此低端的飞行器，也很少有人能够如此完美的避开自己的追击。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浮上心头，燕北辰猛然旋转机身，按下了炮火发射。轰的一声，林中腾起了黑雾。

他们开战了！古兰和宁鹤同时睁大了眼睛。烟尘腾起，一只浮碟飞上了半空，向着岩壁冲去！

哇哦，这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对手。格里芬轻巧的避过蜂拥而上的四足鸟，刚刚那一炮，并非击向自己，而是利用炮火给他引来了一群“客人”。按道理说，这种时候那人怎么也要尝试攻击才好，谁料竟然飞出了树海。这是要放弃闪避战，换一种游戏了吗？

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推支撑杆，跟了上去。岩壁周遭，猛烈的气流形成了风璇，浮碟的动作变得更为摇摆不定。山坳崎岖，飞行轨迹也随之起伏。前方的浮碟简直就像一只滑溜过分的剑鱼，飞一般的向前冲去。这是要拉开距离准备偷袭？或是利用地势来个伏击？格里芬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前方小小的圆形飞行器，加快了速度。

没有任何辅助设备，没有环境扫描和瞄准参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直觉和应变能力。宁鹤睁大了双眼，看着稳步提升速度的浮碟。他没想过格里芬之前还能保留实力，这速度，简直超过了浮碟设计的最高时速！岩壁附近的气流变化剧烈，可是丝毫不逊于陨石带的险恶！

古兰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她没料到宁家居然能请到如此厉害的骑士！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局面，燕先生也丝毫没坠下风，前面应该就是隐藏的地热带了，是要在那里一决胜负吗？

就要追上了！看着前方时隐时现的浮碟，格里芬勾起了嘴角。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企图。引他进地热带？好点子。但是首先，他得能拉开足够的距离！下一个弯道近在咫尺，手指已经压在了武器按钮上，只要再一秒……

忽的一声，浮碟闯入了视线正中，这是绝好的攻击机会！然而格里芬的手指一抽，狠狠抓住了支撑杆。他没有开火。阳光终于越过山崖，映照在山谷之中。半透明的防护罩变得晶莹剔透，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透过那层光晕，他看清了之前一直时隐时现的背影。

那是个，他极为熟悉的背影。

下一秒，足下的浮碟猛地向上窜起。是地热！

蒸腾的热浪从山谷底部窜出，如同一条长长的白链，击中了浮碟底部。毫无防备的，浮碟被推上了半空，失去平衡。这是巧合，还是那人的精心计算？格里芬当然能瞬间恢复平衡，甚至借着地热的热气流做一些飘移转向，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面带笑容，望向正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炮口，以及，另一副略带惊讶的面孔。

这是个击破护罩，取得胜利的绝好机会。但是对面那人，也未开火。当然，那人不会对自己开火。格里芬咧开了嘴角，轻轻一推支撑杆，向着高处飞去。

平台上，古兰抑制不住踏前了一步，怎么回事？两只浮碟竟然面对面停了下来！为什么不开火？地热已经击中了宁家的浮碟，只要开火，古家就能取得胜利！等等，他们怎么往回飞了？！

燕北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他险些就按下了扳机。然而当那张面孔冲入眼帘时，战斗、伏击、任务……一切都化作乌有。他停了下来，对上了那张闪闪发亮的笑脸。难怪自己会觉得熟悉，难怪那只浮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是格里芬，他本就能做到一切。看着对方慢悠悠转向，朝着平台飞去的背影。燕北辰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两只浮碟一前一后落在了平台之上。宁鹤焦急的踏前一步：“怎么回事？你刚刚明明有机会打落他……”

“抱歉。我认输。”看都没看救命恩人，格里芬笑着走向平台另一个方向，在刚刚落下的浮碟前停住脚步，“如果你想要，任何时候，我都会把胜利拱手奉上。”

这话，并非是对宁鹤说的。

燕北辰也笑了，轻轻跨下浮碟，站在了那人面前：“如果知道是你，就不会有这无聊的比赛。”

格里芬闻言，故作讶异的挑了挑眉：“很无聊吗？明明挺有趣。”

“在你受伤的时候？”燕北辰摇了摇头，伸出了手臂，轻轻碰了碰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肩头，“难怪右侧总是会有空隙。”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发现，格里芬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抓住了那只手，轻轻一拖，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紧紧拥在了一起。

“见鬼，下次我应该做个锁子，把你捆在身边。”那怀抱带着让人眷恋的温暖和力道，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飞快的心跳，格里芬凑在对方的耳边，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