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鲁国孟孙氏第9代宗主,孟僖子的儿子。他并非嫡子,母亲是泉丘国人之女,在及笄时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见自己睡在孟氏之庙的帷幕里后,于是就大胆地带着闺蜜出奔游猎经过此地的孟僖子,私通野合后盟于清丘之社,做了他的妾室。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野合庶子身份的缘故,孟孙何忌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被孔子教导几年后也显得温文尔雅,是三桓中最像模像样的一个,但做事却有些迟疑和优柔寡断。
鲁昭公二十五年,在昭公想要一举驱逐三桓,夺回公室权力时,年轻的孟孙何忌就迟迟不敢发兵助季平子,直到大局确定后才匆匆出兵,为此事后没少被季平子怨愤打压。
孟孙何忌本以为那次政变是自己一生里经历过最难抉择的事情,然而他没料到,在季氏、叔孙氏两位叔父去世后,那个和他一起共事过的陪臣阳虎竟然胆大妄为,架空了三桓,宰执起鲁国来了!
对此,懦弱的孟孙何忌无可奈何。
也不知是不是孟献子,孟僖子俩位先祖的魂灵保佑,孟氏的家臣虽然和阳虎般能力出众,却独独忠于家主。无论是有仁德贤名的弟弟孟敬叔,还是手握重兵的郕邑宰公敛处父,亦或是能言善辩的小宗子服何,都全力支撑孟氏不倒,让阳虎迟迟不敢下手。
孟氏,或者说,仲孙氏,庆父这个大奸臣之后却成为目前三桓里仅存的实权家族。
可从今天的情况看,这种微妙的平衡已经渐渐维持不下去,阳虎恐怕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于是在回到府中后,孟孙何忌急忙召唤亲信前来密谈。
“阳虎借口防备盗寇和增加祭祀典礼的仪仗,大肆召唤党羽带兵进入鲁城外郭,现如今连公室那边都守满了人,断绝了吾等与国君的消息,莫不是,莫不是动手之日就在旦夕之间了?”
身材高大的,片刻不卸下甲衣和长剑的郕邑宰公敛处父分析道:“阳虎图谋已久,这必然是要叛乱了,也不知道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吾等也要提前做些准备才行……”
正说着,却有亲信竖人通报,说是子服何回来了。
孟孙何忌大喜,这些日子,许多阳虎一党的内部消息都是通过子服何从赵无恤处听来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公敛处父带着郕邑邑兵入鲁城,双方的力量差距可能会更大。
子服何捋着宽大的深衣趋行走了进来,下拜后双手献上了一份简牍。
“阳虎之乱就在明朝,子泰大夫冒死相告,希望我孟氏能早点做好准备!”
“就算加上赵大夫带来的数百人,吾等兵力也仅是阳虎之党的一半啊……”孟孙何忌哑然片刻后,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兵之强不在寡众!以孟氏在国人间的名望,下臣不相信国人会反过来相帮阳虎!”公敛处父是负责孟氏武事的,他这一番言论让孟孙何忌稳住了心神。
子服何对此表示同意:“更何况,赵大夫还有其他的谋划,家主,吾等尚未走到绝境……”
就在这时,孟氏家主的异母弟孟孙阅(南宫敬叔)却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孟孙阅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曾陪同孔子入周室向老子问道,看上去颇为干练。如今被封到了南宫邑,即将分出一支小宗来,此次也带了一旅兵卒前来助阵,负责与鲁侯、季氏、叔孙氏沟通事项。
原本知礼守节的他上堂后甚至来不及行礼,就直呼道:“兄长,大事不好,今天的祭祀结束后,季氏、叔孙氏的宗主便断了消息,再也联络不上了!”
……
与此同时,在鲁城西面两百里外的郓城,作为后续部队出发的七百廪丘赵兵也抵达了郓城外郭。
望着这战乱方息,却又苛政横行的苦难土地,将赵无恤所赐鲜红甲胄雪藏,依然一身无漆暗淡打扮的冉求不由蔚然叹息:
“郓城低洼,却鱼米富庶,本就是齐鲁交兵鏖战之地,来回纷争不知多少年,到了筑城后有了墙垣庇护稍得安歇,加上有晋国保护,这里渐渐聚集成了一个五千户大邑。谁知二十年前昭公被季氏驱逐,战火再起,齐人夺取这里作为他的养邑,以谋鲁国。于是就开始断断续续的战乱,到两年前阳虎索取此地,交予叔孙志后更是苦不堪言。”
冉求作为郓城本地人,在抵达此处,驻扎在外郭区时,便将这里的大概情形告知了统领全旅的虎会。他和手下那一百流民卒回到家乡,看着这里的满目疮痍,民众流离失所,再对比廪丘的安定和温饱,不由心有戚戚。
“幸亏如今成了赵大夫治下之民,若还留在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无衣无褐的冬天!”
流民卒的鲁人都对叔孙志的统治深恶痛绝,如今虽然还没公开,但冉求等军吏却已经明确知道,大夫又是收集舆图,又是安排郓城籍贯的鲁人潜回家乡,恐怕是要对这座大邑下手了!
“这是救民众于危难啊!”冉求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反而觉得这是一件义举。
“因为有大夫的谋划,吾等已经从正面进入了郓城的腹心,如今邑内只有邑兵一旅,由邑司马管辖,还不如吾等势众,只待明日十月初三,便可以举事!”
虎会对冉求也很是欣赏,就将计划与他分说:“张邑宰在发兵前曾对我说,郓城一役必须拿下!届时大夫在鲁城能成事则好,即便不能,也可以裹挟鲁侯乃至于三桓西行,凭借轻骑士的速度过中都,据守郓城以拒叛军!纵然不能完胜,依然能携国君占据大义,可以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