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深人静,尽欢而散时,赵广德是被侍从们抬回住处的,赵无恤无恤也已微醉。
因为迎娶前的种种复杂规矩,他自然不能去往乐灵子处歇息,只能在一个操温县口音的竖人指引下朝邑寺内的安寝处走去,因为赵无恤对赵广德嘱咐过,身边服侍的人,必须可靠!卫人是不能贸然信任的,还是温县旧人靠得住。
在途经一处还亮着灯的院子时,赵无恤挥挥手让那竖人退下,自己则放轻了略为沉重的脚步,轻轻地靠近门扉,缓缓将它推开。
小院有三进,最外面的庭院是赵无恤信赖的几名黑衣卫士在站岗,他甚至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见无恤入内,卫士们肃然起敬。
经过一条狭窄的廊道,中间那一进是几名守着灯烛,却正在打瞌睡的婢女,被赵无恤的到来惊醒后,她们差点喊出声来,却见大将军板着脸瞪了她们一眼,这才连忙掩口下拜。
赵无恤不理这些颇有姿色的婢女,继续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去,他走路开门的动作温柔到极致,像是怕惊醒沉睡中的精灵。
最靠内的居室极为暖和,空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在泪痕点点的烛光映照下,有一位体态纤细,却胸襟饱满,盘着妇人发式的女子坐在榻前,正背对着他。
那妇人并未察觉身后有人到来,依然在轻轻摇晃身体,怀中似乎抱着什么,嘴里哼着首晋国的歌谣。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这首诗歌是晋地女子对心仪男士的眷恋,她声音美妙,却渐渐染上了一丝忧虑。
对士来说,娶妻纳妾是齐人之福。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意味着原本独属于自己的夫君要被其他女人分享。
更何况,按照礼制,正室夫人地位高于陪嫁的媵,媵又高于未明媒正娶的妾。眼看夫君以往专宠自己的后宫一下子要多出两人,而自己更是地位最低下的,伯芈怎能不忧?
想到再过些时日,便是夫君与大妇的新婚夜了,到时候鸳鸯双双卧于罗帐中,自己只能孤枕难眠,伯芈眼角情不自禁涌出了一点泪。
她正想偏头用肩膀拭去,背后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道:“哭什么,你的良人在此呢……”
“呀……”伯芈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赵无恤,不禁心中一喜。
“君子回来了?”
赵无恤绕到她身前道:“然,我回来了。”
伯芈抽了抽鼻子就要转过身来,却才想起自己亵衣半解,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但再遮掩已经迟了,赵无恤目光转向,他的注意力却已经彻底被伯芈的胸怀,还有她胸怀里的小家伙吸引住了。
原来,伯芈手中环抱着的,正是个粉雕玉琢的婴儿,他一手扶着母亲衣襟,另一手握在右乳上,这孩子双目微闭,呼吸轻微,颦着细到看不见的小眉毛,如菽豆粒般小巧的嘴巴一努一努地吮吸**。
“真贪吃。”
赵无恤怜爱地看着这个刚出生半年的新生命,朝伯芈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伸出手指在婴孩肉呼呼的小脸上轻轻一弹。婴孩却置若罔闻,只是眉儿颦得更紧,手也握得更紧了,嘴巴吧嗒吧嗒加快了吸食速度,似乎是发觉有人要与他争抢母乳一般。
无恤啧啧称奇,笑骂道:“真不愧是我儿子,连这方面也像极了我……”
“这是什么话……”
若不是双手抱着孩子,伯芈都恨不得锤赵无恤一下,如今她只能抿嘴一笑,将绯红的脸偏朝一边。
女人家敏感的心又安定了下来,自己虽然在赵无恤的妻妾里地位最低,但这赵大将军的长子,却是从她肚子里怀胎十月产下的。
而赵无恤对这第一个子嗣,也是宠爱至极。毕竟是初为人父,舔犊情深,这是万物的天性,无论是古人还是后世的穿越客都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