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也不再这事上多说,贾家下一代不再染指兵权,对于皇家也是好事,因此很快转移了话题,询问起了贾赦的医术:“恩侯的医术却是高明得很,不知道师从何人啊?”
贾赦半真半假地说道:“小民也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只知道师父号称活人不医!”贾赦虽说是拜在孙思邈门下,实际上教授他医术的主要还是裴元,裴元这个大师兄跟半个师父也差不多了。
圣人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活人不医?”心里嘀咕起来,这算什么名号,这人也太邪乎了一点。
贾赦解释道:“师父一生要追求医术的置境,云道微小病痛自有平常医生理会,不必人人皆医,免得断了天下医者的生路!”
“好大的口气!”圣人听得失笑,“不知道恩侯你学了多少啊?”
贾赦郑重地说道:“据师父说,本门乃是源自唐时万花谷杏林一脉,祖师爷是药王孙思邈,师父的医术,堪称夺天地之造化,几可活死人肉白骨,小民不过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圣人琢磨了一下,想着回头问问太医院,是不是知道这个活人不医是什么人,至于什么万花谷,又是怎么一回事。至于贾赦,贾赦才多大年纪,大概也真的是只学了一些皮毛,他很快想起来,之前徒明昀说是中了剧毒,没多久就不省人事,贾赦一粒丹药下去,徒明昀很快就醒过来了,身上也没留下什么余毒,因此问道:“恩侯过谦了,御医都说了,老七所中的剧毒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恩侯不过用了几根金针就得以解了毒,可见恩侯医术了得了!”
贾赦摇头道:“小民金针之法不过是寻常,当时也就是为了减缓七王爷的血脉运行,防止剧毒攻心罢了!真正起效的,还是师父留给小民的解毒丹。小民跟着师父学医不过数年,后来,师父说师徒缘尽,便留给小民一瓶小还丹,一瓶解毒丹,然后便飘然离去,再也没回来过。”
圣人见贾赦说得煞有其事,又合情合理,也没有想到贾赦其实是再胡说八道,也没有怀疑,不过对于什么小还丹,解毒丹却是很是眼热,不由问道:“这小还丹,解毒丹又有什么说法?”
贾赦解释道:“小还丹却是固本培元所用,师父留下来说是等小民有了孩子之后,给孩子用,可以补充先天不足,让孩子更加康健,至于解毒丹,圣上也知道的,这解毒丹虽说不能解百毒,但是一些寻常一些的毒药却是可以的,就算是遇到一些奇毒,也能起到缓解作用!小民如今在家做个富家翁,这解毒丹想必是用不上了,师父当年说过,这解毒丹配制极难,一些用到的药材也颇为罕见,以小民的资质和条件,想要配制出来却是不能,今日便将这解毒丹献给圣上,太医院诸多国手神医,当能破解其配方,好造福天下!”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玉瓶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内侍赶紧接过,送到了圣人面前。
见贾赦知情识趣,圣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他笑吟吟道:“恩侯果然胸怀天下,不愧是忠良之后!也罢,这解毒丹朕也不能白收你的,你想要什么赏赐,朕尽可以答应你!”
☆、第26章
贾赦一愣,然后摊手笑道:“圣上这般说了,那小民也便不客气了!小民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加上有幸生活在太平盛世,上头圣上也是有为明君,小民自然也可以混吃等死了,所以,圣上就恩准小民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吧!”
刚开始圣人还以为贾赦要狮子大开口,提什么条件呢,结果到头来,贾赦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一边心中得意的同时,一边也是哭笑不得,哪个男人不想着封妻荫子,封侯拜相,结果居然出了个贾赦,只想着混吃等死,这跟猪有什么两样,嗯,他长得比猪好看一些!这么想着,圣人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因此,也大方了很多。
贾赦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是草民了,圣人觉得贾赦救了自个两个皇子,又献上了一大瓶解毒丹,功劳自然是大大的,尤其,贾赦又不想做官,因此,圣人很是慷慨地给了贾赦一个正五品的散职——奉议大夫,不用上朝,也有俸禄,当然,散职的俸禄只有同阶官员的一半,不过有几个当官的是靠俸禄吃饭的,就像是荣国府,国公的俸禄一年也就是千两银子,还不够荣国府一个月开销呢!而张氏也算是有了个诰命,五品的宜人,贾赦一家子算是重新跻身到官僚阶级中去了。
张氏见得贾赦带回来的四季花云锦诰命文书,虽说不至于心花怒放,也是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贾赦以前一直处在妾身不明的状态,张氏自然是没有诰命的,后来,贾赦跟家里翻脸,除了家产,干脆什么都不要了,张氏还以为,自个得指望自家儿子给自己挣个诰命呢,哪知道,自个丈夫却是轻轻巧巧给自己弄回来了,见得贾赦模样,张氏心中更是一甜,靠着家族余荫算不上多大本事,没了荣国府,自个的丈夫依旧是个能干的,这让张氏心中生出了一股子骄傲之意来,你们都说我嫁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谁会想到,贾赦竟是个深藏不漏的璞玉呢?
贾赦因功封官,虽说是个散职,但是他之前得以面圣,据说圣人当时心情很好,可见贾赦深得圣心,因此,大家也不能小觑了他,只是贾赦分家出来之后,原本跟贾府算是姻亲故旧的人家,跟贾赦这边差不多是断了,人家跟贾家结交,结交的是荣国府宁国府的牌子,贾赦已经算是旁支,一介草民,谁会瞧得上贾赦啊,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面幸灾乐祸呢!结果,不到两年的时间,原以为只怕一辈子都会没落下去,只好在乡下做个土地主的贾赦如今翻身了,在圣人还有两个皇子那里都挂了名号,自个也有了品级,只要他乐意,活动一下,在吏部补个实缺也是件比较容易的事情,真要说起来,日后能混到贾赦这个地步的勋贵子弟未必有几个,因此,原本跟贾赦断了联系的一些狐朋狗友又是一拥而上,跑了过来。
贾赦对那些人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当初原身跟他们混在一块,也就是因为大家出身差不多,兴趣也差不多,无非就是酒肉朋友而已,要说什么深情厚谊,便是原身也不会这么傻,因此,贾赦这边跟那些人敷衍了几句,表示自个如今算是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以前那些荒唐事情,就当是年少时候的放纵罢了,如今他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得为妻儿考虑云云。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傻瓜,见贾赦真的对那些斗鸡走狗,声色犬马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了,也只得怏怏而回。
而荣国府宁国府那边,听说贾赦封了官,宁国府那边,贾代化说要给贾赦庆祝一下,到祠堂拜一拜祖先,邀请亲朋好友大办一场什么的,而贾代善却是有些别扭,史氏更是觉得自个就像是变成了一场笑话。这些日子以来,她跟那些贵妇在一块交际,虽说她一个超品的国公夫人,大家不可能当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但是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语言艺术又是何等精深,何况,史氏原本就是心虚,因此,瞧人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是一声嗤笑,都觉得别人是在嘲笑自己,这叫史氏简直是如坐针毡。
最烦的是,史氏如今发现,自个的权威还不如贾赦在的时候,贾赦在的时候,她尽可以玩平衡,两个儿子,哪个不听话,就敲打一番,结果如今,她就剩下贾政一个了,竟是不能随便敲打威胁了,还只能捧着哄着,免得贾政以后不听话,不肯孝顺自己。
史氏心里面也清楚,真要说起孝心,贾政真的未必赶得上贾赦,起码在之前,原身对于父母怀着一种求而不得的渴望,因此,只要史氏给个好脸色,原身就能巴巴地凑上来。问题是,现在的贾赦,可不是什么缺爱的孩子,他第一世是独生子女,家里虽说不是将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是全心全意,关怀备至。第二世在万花谷,他入谷的时候年纪还小,仗着年纪小,嘴甜爱撒娇卖萌,因此,谷中的长辈对他都颇为疼爱,便是上头那些师兄师姐,对他多半也是极为喜爱的,因此,他才会想着逆天而行,保住万花谷的宁静,虽说最后失败了,却也能够心安。
贾赦来的时候,又是那么个境况,贾赦怎么可能在乎史氏那种满是目的性的所谓母爱,这才叫史氏打错了算盘,一步错,然后步步错,如今后悔也晚了。
史氏是个偏执之人,她虽说后悔,但是依旧将错处都归结在贾赦身上,常常咒骂贾赦不孝忤逆,但问题是,贾赦如今过继出去了,礼法上,史氏不过是个婶婶,贾赦也没必要孝顺她了。
以前她还能说贾赦出去之后,没了荣国府的庇护,肯定过不下去,迟早要求上门来,结果她从来瞧不上,百般诋毁的贾赦如今却是咸鱼翻身,人家不需要靠着荣国府的面子,自个就能挣出个前程来,这让史氏心里头更难过了。见贾代善意动,心中就是一阵咬牙切齿,脸上还得摆出一副为了贾赦好的样子:“赦儿还太年轻了,何况就是个五品的散职,若真是大操大办,别人就要说他轻狂了!何况,赦儿媳妇如今还怀着胎呢,最好还是安心静养才好!”
第 27 章 史氏的话看似有道理,实际上却是站不住脚的,张氏又不是胎象不稳,不能动弹,贾赦这个官职听起来不高,还是个没有实权的散职,但是却也是贾赦自己拼出来的,并不是寻常的什么捐官,或者是什么有名无实的虚职。瞧瞧贾敬,正经的科举出生,如今外放也就是个七品而已。如何不值得庆祝一番呢?
贾代善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听史氏这么一说,反而拧上了,直接斥道:“这是什么话,赦儿起步就是五品,还是圣人金口所赐,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了,虽说没必要大张旗鼓,但是家里摆个家宴,祭拜一下祖宗也是应当的。”
贾代善这话一出,史氏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只得低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担心树大招风吗?”
贾代善没有理她,对于史氏,他早就没了原本的信任,甚至连耐心都没多少了,贾代化也觉得,自个这位堂弟那真是英明神武一辈子,结果全毁在媳妇身上了。史氏看着是个有主意的,实际上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偏偏还是个执拗的性子,以后贾代善不在了,荣国府乐子可就大了。
这对堂兄弟两个把事情决定了,即便是当事人不在场,这事也是没了反悔的余地,因此,贾赦不得不带着已经大腹便便的张氏故地重游,再次回了荣国府。贾代化作为族长,开了祠堂,跟贾代善一起带着贾赦进去祭拜了一番之后,家宴才算是开始了。
说是家宴,但是人并不少,贾家纵然不比史家,人口繁茂到了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地步,京中也有八房族人,可惜的是,贾家的族人中,真没几个出息的。一个个就靠着荣宁二府的荫蔽过日子,也不知道他们是自个没有上进心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因为人多,或许还有管家的史氏的缘故,宴席并没有设在荣禧堂,却是放到了花园里面,男宾女客自然也是不能坐在一块的,中间用屏风隔了开来。
贾赦还算是处之泰然,但是无论是贾代善还是贾政都有些尴尬。贾代善本来还想摆摆父亲的谱,结果贾赦一口一个二叔,弄得贾代善极为狼狈,几乎说不出话来。贾政就更是没话好说了,原本不管是在别人心里还是在自个心里,除了身为长子,没哪儿比得上自己的贾赦,先是将自个一直渴求的爵位弃若蔽缕,如同扔垃圾一样塞给了自己,然后,还没让贾政得意多久呢,原以为自个那个一无是处的哥哥居然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这让贾政简直觉得自个被一巴掌扇肿了脸,只觉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以后贾赦顶多也就是个四五品的小官了,自个继承了爵位,起码也该是一品,还是能够将贾赦压在下面的。
只是贾政也知道,光有爵位算不上什么,自从他被立为世子后,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众星捧月,人人巴结,哪怕是同为四王八公家的人,对他其实还是有些看法的,跟他比较疏远,贾政私底下听人说,他将来继承的爵位还得看上头的意思,何况贾政从文,以后接触不到贾家军中的势力,说不准一辈子就只能靠一个知道究竟多大品级的爵位过日子了。在国子监里头,贾政可是知道,开国以来,失去了权利,没落下去的勋贵可是不少了。贾赦显然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眼,那么,自个想要成事,看来只有投靠下一任皇帝了。要知道,当今圣上比贾代善还大几岁,春秋无多,看圣人没了,贾赦又能靠谁!
贾政神情僵硬地说着些干巴巴的话,心里面却是恶狠狠地想着,想到之前国子监有个关系不错的同窗好友跟自个说起的事情,还有他说会给自己引见的贵人,贾政心中火热起来,神情也自然了许多。
而另一边,张氏也不是很自在,重回荣国府,她已经是客人了,史氏也不能当着一众亲戚家女眷的面,让自个这个侄儿媳妇立规矩,伺候她用饭。她可以坦然地坐在那里,史氏哪怕心中不愉,也得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嘘寒问暖。她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一碗鱼羹,看着小王氏虽说同样坐在席上,却是一直要关注着史氏那里的情况,不时还得充当伺候的丫鬟,帮史氏捧羹夹菜,心里面就是一阵舒畅。
小王氏嫁过来之后日子并不算好过,之前怀孕,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哪怕生在大年初一,生辰八字很是贵重,也不能掩盖她没能生儿子的事实,何况,为了生这个被史氏取名为元春的女儿,她还伤了身子,在养好之前,却是几年都别指望生育了。
哪怕元春害她伤了身体,终归还是她肚子里面掉下来的肉,结果却被史氏抱走了,贾珠这个烫手山芋依旧被塞回了小王氏那里。更让小王氏愤恨的是,史氏以为贾家开枝散叶为借口,又给贾政塞了好几个美貌的丫鬟。
贾政又是个来者不拒的,他这人一向很是伪君子,反正对自己有利的,他就说是孝顺,对自己不利的,他就会无视。小王氏明白贾政的无情,她本来容貌也不算美,在贾政那里根本没多少吸引力,生了元春之后,没有坐好月子,先是元春被抱走了,一直身体不太好的贾珠又塞到了她那里。她这个后妈实在是太难当了,史氏对贾珠未必关心,但是她乐得拿贾珠当做是小王氏的把柄,而王家那里,对贾珠一直关心得很,贾珠是长子嫡孙,若是贾珠日后继承了贾家的爵位,对王家嫡支自然也有好处,因此,小王氏也只得苦逼地将贾珠看得跟自个眼珠子一般照顾。如此心力交瘁,本来就只能说是清秀,如今更是憔悴了不少,准确来说,小王氏才十七八岁的人呢,看着都有种黄脸婆的意思了,这更叫贾政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