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在现代的时候虽说从来没碰到这些东西,但是那会儿想要知道什么东西,再容易不过,中小学的时候,学校除了生物课之外,还开了所谓的劳技课,里头自然有一些基础的农业知识,什么压枝,嫁接之类的,都是知道一二。等到到了大唐,万花谷中多有研究诸多杂艺之人,他只要跟他们起个头,自然有人付诸实施,贾赦跟在后头,就是傻瓜也能学会了。
贾赦这会儿便将诸多手段,跟一帮同好细细说起,说得热火朝天,七皇子徒明昀也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听着,他如今既是起了心思,自然不会如同之前那样摆出了一副想要做闲王的心思,却也开始做一些实事了,他本不是什么庸人,手底下也有得力的人手,因此,摆着一副孝顺圣人,为圣人分忧的样子,很是做出了一些成绩,在朝堂上也得了圣人不少赞誉。
七皇子这会儿冒出来,那些朝臣也不忌讳,若是真的抽身就走,那才叫显眼,因此只说一些花鸟雅事,并不涉及其他。
而贾代善坐在一帮开国勋贵的圈子里头,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跟这些世交故旧说着话,瞧着贾赦那边热闹非凡,想到家中那个被他软禁在后院的史氏,还有那个最近总是跟一帮国子监的监生在自家别院搞什么诗会文会的贾政,只觉得颓丧。
贾代化在一边瞧着,心中暗叹,他轻咳了一声,笑道:“来,咱哥俩喝一杯!”说着,提起酒壶将贾代善的杯子斟满,自个也斟了一杯,对着贾代善举了举杯,贾代善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也挤出了一个笑,笑得挺难看,他举了举杯:“来,弟敬兄长一杯!”
贾代化只是浅酌了一口,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虽说喜好杯中之物,却也不敢多饮,这会儿端着酒杯,曼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哥俩年纪都不小了,等到过几年腿一蹬,便是儿孙将家业败了,咱们也是看不到了,眼不见为净,何必为此劳神,咱们上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临到老了,享享清福便是,有想吃的吃一口,有好玩的玩一下,其他的,也没必要多管了!”
贾代善一愣,心中苦笑,不过还是放松了神情,举杯一饮而尽。
☆、第36章
万寿节过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贾赦在京中也有了御赐的子爵府,也不知道是圣人的恶趣味,还是怎么回事,贾赦的子爵府离荣宁街也就是一街之隔。
贾赦没有长住子爵府的意思,他早就习惯了别院的生活,也就是在封爵之初,在子爵府宴客待了几天,后来干脆还是搬回了别院,子爵府不过是留了管事下人,叫他们打扫看家,也就是等到年节的时候,一家子才会回来住两天,反正贾赦不过有个空头爵位,一个散职,压根不需要上朝,也就没必要住在城里了。
何况,贾赦的子爵府几乎是每天贾代善出门的必经之地,贾赦可不想偶尔出趟门,还得看到贾代善那张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
老实说,自从那次万寿节酒宴散后,贾代善在贾赦面前一副有口难开作态的时候,贾赦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跟贾代善没有太多感情,但是也不希望跟贾代善扯上更多的关系。既然面对面大家都无话可说,不如干脆就不要碰面好了。
跟贾代善相比,贾代化倒是有事没事经常跑到贾赦那里喝喝茶,赏赏花什么的。贾代化远不如贾代善得圣心,之前那次皇子遇刺的事情发生之后,贾代善都受到了牵连,贾代化干脆就将原本身上兵部的差事给辞了,直接上书告老,将爵位传给了还在外头做地方官的贾敬。
贾敬没有战功,贾代化在圣人那里面子也有限,贾敬出去做官也就几年时间,辗转了几个地方,倒是官声一直不错,他出身宁国府,从不缺钱,骨子里头又有些清高之气,对于下面那些豪强乡绅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因此做事并不会被那些乡绅豪强掣肘,还是做出了一些成绩,如今已经是六品了,据说可能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贾敬干得不坏,圣人因此还算大方,反正若是光有爵位,没有响应的实权,一年也消耗不了多少钱粮,因此,贾敬竟是意外只降了两级,还袭了个伯爵之位。
贾代化算是松了口气,他如今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可是贾敬显然舍不得自家妻儿,不顾自个这个老子在家孤苦伶仃,将老婆孩子一起打包走了,贾代化嫡妻前些年就过世了,一直没有续娶,反正那时候贾敬的媳妇就当了家,贾代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如今贾敬将自个媳妇打包走了,贾代化待在宁国府里头,虽说府里的下人依旧奉承他这个老太爷,但是,他却是觉得寂寞了。
贾代化年纪大了,虽说以他的权势,弄几个美妾红袖添香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他如今有心无力,也没这个心思。荣国府那边如今也是一团糟,贾代善还顾念着几分夫妻情谊,关键还是顾忌保龄侯那边的想法,贾史两家几代联姻,保龄侯如今依旧手握重权,哪怕史氏理亏,但是事情都过去了,证据也找不出来,贾代善也不想临老还要闹出休妻的笑话出来,因此,只是将史氏软禁在后院,一应供给并无缺少,史氏却是每日里叫骂不休,就没个安宁的时候。
而荣国府管家的事情终于落到了小王氏手里,小王氏如今算是熬出头来了,女儿回到了自个身边,虽说自己没有儿子,但是之前王氏生下来的贾珠却是一直当她是生母,小王氏心中一动,也严禁府里的人再提之前王氏的事情,她们都姓王,还是同族的堂姐妹,慢慢的,一些不知道的人就当小王氏就是贾政的原配嫡妻了。
小王氏没有丈夫的宠爱,贾政如今小妾姨娘加起来已经有了十几个,小王氏哪怕是严防死守,还是有几个怀孕生下了孩子,一个个花样百出地将贾政往她们那里引,在小王氏房里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偏偏那帮狐媚子枕头风吹得响,小王氏想要养着那些庶出子女都是不能。贾珠倒是嫡子,却也不是她亲生的,哪怕对他嘘寒问暖,心里也担心贾珠知道了实情,不肯再孝顺她,日后老了无依无靠,而女儿是要出嫁的,小王氏也得给女儿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说白了,还是得有钱才行。
小王氏论起见识,比王氏还差了一些,她嫁妆相对寒微,荣国府的富贵之处,叫小王氏也目眩神驰,只是以前史氏抓得紧,而且史氏却是极为精明,小王氏能管的也就是些琐事,即便有什么油水,被下面那帮被史氏养大了心眼的下人一分,落到小王氏手里也就没几个了。
等到如今小王氏一家独大了,刚开始还谨小慎微,后来胆子就大起来了,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将公中的财物搬到自个私房里头去,还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贾代化虽说不知道其中具体,却也知道西边府里头如今却是乱得很,他也不想被人说成仗着族长的身份插手同族的事情,要说实权,还是荣国府更盛一些,因此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也不乐意在宁国府多待了,他是个脸皮厚不见外的,当初贾赦少年的时候也常常去宁国府串门。贾赦就算是过继出去了,还得叫贾代化一声堂伯,因此,贾代化便理直气壮地经常跑贾赦这里躲清静来了。
贾赦对此也没什么不满之心,贾代化不是什么倚老卖老的人,年纪大了,人也豁达,对阿寿也很好,只要有机会,成天抱在手上不撒手。贾赦很是无奈:“堂伯,你喜欢孩子,自个回去抱自个大孙子去,成天霸着我家阿寿作甚!”
贾代化却是振振有词道:“你敬大哥哥不识相,好不容易给我生了个孙子,我还没稀罕够呢,就被他给带走了,如今他们不在跟头,你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儿子又有多大区别,你儿子,不也是我孙子吗?对不对啊,小阿寿!”
阿寿压根不给贾赦这个亲爹面子,被贾代化抱在怀里,哈哈直乐,还在那里拍手鼓掌,弄得贾赦哭笑不得。
“阿寿的大名定下来没有?”贾代化问道,“早点定下来,我早点开祠堂上族谱,要我说,你这孩子就是瞎折腾,之前孩子叫瑚儿,这个孩子就叫取个琏字好了,不光寓意好,而且所谓瑚琏一器,正好相当,也是你们惦记瑚儿的意思呢!”
贾赦脸一黑,想到原著里头贾琏的德性,只觉得脸上肌肉都在抽搐,自家的儿子,不过还是解释道:“侄儿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名字,侄儿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伯父,咱们家姓贾,再好的名字,配上这个姓氏,那真是白瞎了!”说到这里,贾赦也郁闷起来。
贾代化从来没想到这份上,这会儿有些傻眼,可不是嘛,配上一个贾字,那就是不同的意思了,这么一说,甄家也太占便宜了!不过还是呵斥道:“什么叫白瞎了,咱们家世世代代都姓贾,祖宗都没什么问题,你倒是别扭起来了!还有,阿寿的大名给我在年底之前定下来,要不然,就听我的,叫贾琏!”
遇上这么不讲理的长辈,贾赦也是没办法,也就是贾代化,若是贾代善上门这么吹胡子瞪眼,贾赦非把人气走不可。可是贾代化当初对贾赦挺好,因为史氏偏心的事情,还劝过几句,只是说是同宗兄弟,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的一家人,他能插手的地方很少就是了。后来分家出继,贾代化也帮着贾赦争取了不少好处,这些日子以来,贾代化对贾赦也着实不错,并不指手画脚,反而以长辈的身份,给了贾赦不少指点,作为父辈,起码比只知道呵斥什么“逆子”“孽障”的贾代善负责多了,也难怪贾敬还有已逝的贾敷都挺争气呢!
贾赦也是投桃报李之辈,贾代化对自己诚心诚意,并不一意偏颇荣国府那边,贾赦自然也得表示一番,他没做别的,就是给贾代化把了一次脉,开了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保证贾代化起码能多活三五年,看到孙子成人。
贾代化也是听说过贾赦的医术的,熬了几服药也觉得松快了一些,便想着暗示贾赦给贾代善看一看,贾赦却是拒绝了,理由也很明确,不说贾代善信不信自己,乐不乐意见到自己,而且看贾代善如今,根本放不下荣国府的事情,本来身体就不好,依旧殚精竭虑,为了荣国府的将来几乎是夙兴夜寐。他这个年纪,原本又有旧伤,若是能够真的安心静养,还能够延年益寿,但是他如今呢,却依旧不肯放松,这种人,除非是神仙下凡,给他一粒仙丹,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他,真的贸然服药将养,反而叫他更耗心力,到时候只怕不是延寿,反而是催命了!
贾代化听了,也是默然,也怪不得贾代善,若非贾敬还算争气,贾代化也是放不下宁国府的,而贾代善呢,却是摊上了个作死的夫人,贾政原本看着还是个靠谱的孩子,如今再一看,竟是个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贾代善能放心才怪,若是不将一切安排好了,他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入冬之后,北风一天天酷烈起来,气温下降得很快,贾代化年纪大了也受不得寒,慢慢来得也少了,贾赦暖棚里面出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给荣宁二府还有张家那边都送了一些过去,自家就在家里安心猫冬了。
阿寿已经会爬能走,能够含含糊糊说几个字,还没有真正会说话,贾赦翻遍了王字旁的字,最终不得不承认,自个实在是找不到能配上贾字还能显得好的字出来,因此只得精挑细选了一个“琛”字,反正,他就是不想儿子叫贾琏,谁家喜欢谁家用吧!
琛字寓意也不差,乃是珍宝之意,张氏对此也挺喜欢,虽说不像瑚琏都是国之重器,不过,他们夫妇也宁愿儿子活得开心一些。
张氏只恨自个当初对贾瑚不够疼爱,贾瑚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教他启蒙,想要他读书上进,继承张家的家风,还没让他过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呢,就叫人害死了,因此,对阿寿却是颇为宽纵,当然却也没有太过溺爱。
贾赦虽说挺注重孩子的幼儿教育,却也不会逼着孩子,何况孩子还小呢,后世里头七周岁才上一年级,幼儿园的孩子也学一些东西,不过,会玩也就够了。
因此,阿寿一直不会说话,贾赦也不着急,反正如今大冷天的,哪怕他如今内力高深了不少,差不多寒暑不侵了,也不乐意跑外面吹冷风,因此,干脆窝在家里哄孩子。张氏如今也不觉得贾赦这是没出息了,反而觉得满心甜蜜,她坐在一边,看着贾赦拿着一只两面画着花草虫鸟,看起来花花绿绿格外鲜艳的拨浪鼓逗着阿寿,满脸都是由衷的笑容。
“过两个月孩子就要抓周了吧,之前光办了洗三,满月百日都没有大办,抓周可不能含糊了!”阿寿力气却是挺大,硬是从贾赦那里抢过了拨浪鼓,拿在胖乎乎的小手里头挥舞了两下,就想往嘴里塞,贾赦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拨浪鼓抢了过来,这拨浪鼓是贾赦画的,虽说这年头的颜料都是天然颜料,但是所谓藤黄不上手,朱砂不上口,这些天然颜料有的也是有毒的,贾赦虽然选的是比较安全的那种,但是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些有害的成分呢,何况,这玩意上头得多少细菌啊,随便入口怎么行。
不过阿寿如今已经开始张牙齿,贾赦夺走了拨浪鼓,他也不生气,却是伸手掰起脚趾头就往嘴里塞,贾赦哭笑不得,直接从盒子里面拿了一块磨牙棒塞到了阿寿嘴里,这磨牙棒其实就是比较坚硬的手指饼干,小孩子的牙齿也咬不动,正好拿来磨牙。
张氏看贾赦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嘴里说道:“抓周自然是应该大办的,既然决定了,正月之前就该下帖子了!”
贾赦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也不知道阿寿会抓个什么?”
张氏笑道:“瑚儿当初抓的是毛笔呢,阿寿应该也差不多!”张氏如今提起贾瑚,虽说心里还会怀念,但是却已经差不多不会那么伤心了,这会儿提到贾瑚,虽说顿了一下,但是语气却很是自然。
贾赦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低头哄着阿寿,忽然只觉得有一点寒风进来了,不由皱了皱眉,却看见是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