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笑吟吟道:“交过税的,行啊,拿出凭证来,然后缉私衙门就得看,货物还有数量是否跟凭证上相符合,符合自然是最好,如果不符合,那么一方面照旧扣船,开罚单,另一方面,这艘商船是市舶司什么人经手的,那就得直接追究了!”
徒明昀顿时抚掌笑了起来:“大妙!恩侯,本王来找你果然没找错,这个主意好,嗯,还得防着缉私衙门跟市舶司有勾结,免得他们勾搭在一起糊弄朝廷!”
贾赦笑着恭维道:“王爷英明!”
徒明昀笑道:“还是恩侯你有主意,果然,本王那些幕僚可以直接辞掉了,一个个没个靠谱的!对了,恩侯,你家阿寿过了年也六岁了吧!”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徒明昀琢磨了一下,问道:“不知道恩侯可有了什么打算?是请个西席,还是将孩子送到贾家或者是张家的家学里面去?”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家子正常住在城外,贾家张家的家学都在内城呢,天天来回太不方便了,折腾孩子,回头请个人回来给小儿开蒙便是,等他再大一些,就能直接送到国子监去了!”
徒明昀笑道:“请西席恩侯你能请到什么样的呢,有的人看着学问好,但未必会教导孩子呢!何况,你儿子长到这么大,也没什么什么玩伴,等大了之后,再与差不多的人往来,就有些晚了!”
贾赦琢磨着徒明昀这话也对,自家儿子如今就跟独生子女差不多,身边能陪着他玩的也就是些小厮丫头,偶尔遇到亲戚家的孩子,会一块儿玩一会儿,实在是独了点,没有太多跟同龄人一起学习玩耍的经历,确实不利于孩子成长,见徒明昀这般,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
徒明昀也是敲了敲桌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如今宫学里头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子,另外,各家差不多大的皇孙还有宗室的子弟也入了宫学念书了,父皇有意加恩勋贵,想要遴选一些勋贵之子入宫学与皇子皇孙和宗亲一块儿念书,到时候直接就住在宫里,休沐日就能回来,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贾赦一听宫学,就立马摇了摇头:“这就算了,我家阿寿娇生惯养长大的,宫学里面的学生,一个个老爹不是圣人就是皇子,再不济也是宗室的王爷公主,我一个空头侯爷的儿子,进去了比谁都要矮一等,只怕便是寻常的伴读都比我儿子有底气。何况,宫学规矩严厉,我儿子才多大的人啊,我哪舍得让他进去,这点年纪就要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这不是活受罪吗?”
徒明昀听得哭笑不得,贾赦一贯就是这个思维,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当年贾赦是荣国公嫡子,曾经宫中也有过让贾赦进宫做皇子伴读的心思,结果贾赦在家撒泼打滚,恨不得抱着柱子不放,死活不肯,当时的国公太夫人舍不得孙子受委屈,舔着老脸进了宫,将这恩典给拒了。
如今轮到贾赦的儿子了,换成其他人,哪怕心里舍不得孩子受苦,也是情愿将孩子送进去的,毕竟,一来这是圣人的恩典,而且宫学里的先生,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学士,能得了他们一些指点,就算不是受益终身,也差得不多了,二来,跟皇子宗亲之间有了同窗之谊,日后前程也会更加明朗啊!
徒明昀笑道:“读书哪有不辛苦的,你这也太溺爱孩子了吧!”
贾赦正经地说道:“溺爱算不上,我承认我疼孩子,他才这么大一点人,自个没出息的人才想着望子成龙呢,我只希望儿子日后能明理晓事,不至于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能太太平平,妻贤子孝地过一辈子,其他的,就没有太大要求了!既然不指望他封侯拜相,光宗耀祖,那么,何必让他这点年纪就不开心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徒明昀一方面感叹贾赦的怜子之心,一方面还是拿了老庄的典故嘲笑起来。
贾赦说道:“王爷此言差矣,小孩子如同年纪小的时候就非常懂事,做大人的就该感到羞愧才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才会想要靠着自个的努力去争取更好的将来!这么大点孩子懂什么,无非是大人怎么教,他们依着葫芦画瓢罢了!我儿子如果一个人上学觉得孤单,没有玩伴,那么,我们搬回城里,将他送到家学里头去,也不是不行,毕竟,不管是贾家的家学,还是张家的家学,其实都在我们这些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够照顾到,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总能帮他找回来。但是若是到了宫学里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家子都只能认命!因此,我却是宁愿他没出息,也是不希望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什么伤害的!”
徒明昀听得默然:“恩侯真是慈父!”徒明昀这个年纪,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要说宫学,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有资格进去的,一般不是长子,就是嫡子。要不然,开国多年,宗室日渐庞大,谁家的儿孙都想要塞宫学里头去,再多的先生也教不过来啊!
徒明昀原本是有个嫡子的,只是三岁就夭折了,王妃伤了身子,至今不曾再次有孕,徒明昀如今的两个儿子年纪差不多,却非同母所出,为了哪个儿子进宫学,两个生了皇孙的侧妃恨不得掐起来,叫徒明昀只觉得头疼。当然,最后进了宫学的自然是他的长子,为此,生了次子的那位侧妃很是在徒明昀那边委屈了一阵子,如今被贾赦这么一说,徒明昀也觉得有些索然了。
振作了精神,徒明昀又在贾赦这里谈笑了一阵子,然后还硬是弄走了贾赦这边两盆海棠花,这才回去了。
“哦,贾赦真这么说?”圣人听了徒明昀的回报,没有先问缉私衙门的事情,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贾赦拒绝让儿子上宫学的那段话里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见圣人不像是在生气,徒明昀也是比较轻松,故意夸张地说道:“可不是嘛,贾恩侯简直是将宫学当做洪水猛兽了,他自个怠惰,听说他当日不肯上宫学就是因为嫌宫学起得早,睡得晚,不得清闲吗?今儿个轮到他儿子了,照旧如此,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是这般惯孩子,也不怕把孩子惯坏了!”
一边戴权也是凑趣道:“圣上明鉴,奴婢可是听说,安乐侯爷家里,安乐侯爷是慈父,倒是侯夫人是严母呢!”
圣人听得一乐:“贾赦这性子,还真是一直没变过,自个是个惫懒的,也当自个儿子也是这样,竟然说什么宁愿儿子没出息,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贾赦自个给儿子挣下了这般的家业,有他的荫蔽,他儿子快活一辈子是不成问题了!”
一边说着,圣人一边竟然是突发奇想,说道:“贾赦家的那小子,小名是叫阿寿是吧,朕之前也是见过的,是个机灵的好孩子,若是他日后与贾赦一般,只想着做个富贵闲人,朕倒是乐意成全他一番的!”说着,圣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简直是有些顽皮的笑容:“唔,十二丫头跟阿寿算起来年纪也相当呢!”圣人说的是十二公主,这会儿其实才三岁,其母是愉嫔,这几年也圣宠仅在甄贵妃之下。
他这么一说,戴权跟徒明昀都是了然,看来哪怕日后贾赦的儿子真的是个没出息的,圣人看在贾赦的份上,竟是愿意将公主下嫁,除了开国那会儿的特殊时期,本朝驸马并无实权,一向都是嫁到勋贵或者是差不多的人家,而有公主下嫁,对于勋贵人家自然也是个不错的护身符,这么一想,圣人对贾赦的偏爱之心已经是叫人一目了然了,只是贾赦会不会领这个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徒明昀笑嘻嘻道:“父皇这般爱护之心,安乐侯知道之后,定然是铭感五内,为父皇肝脑涂地的!”
圣人却是笑道:“朕不过就是一说而已,阿寿那孩子是个聪明的,说不得日后也会是肱骨重臣呢!今儿个这话,你们都不许透出去,知道了吗?”
徒明昀跟戴权赶紧应了下来,都想着贾赦好运,儿子日后有出息,朝中也能平步青云,若是没出息,还能平白做个驸马,简直是啥好事都占全了,然后就直接将话题又转回了贾赦所说的缉私衙门上头。
☆、第66章
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冗官冗员之类的问题,老实说,科举每三年就要取个几百人,遇到一些事情还要开恩科,因此,老实说,就算是进士,若是运气不好,又没有合适的路子,说不得得候补个一辈子。
为什么当官的不乐意丁忧,三年守个孝,回来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天底下的官位就那么多坑,一个萝卜拔出来了,后面不知道多少萝卜在等着呢!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京城一样,楼上扔下来一块砖头,说不定就能砸到哪个高官身上,哪怕砸中个平民百姓,说不得就跟哪家官员勋贵有亲。
这年头跟后世不同,一个寻常的县城,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官员最多也就两位数,后世一个派出所都不止这么多编制了,这些叫做官,其他那些办事的就是吏,吏员是贱籍,子孙是没有科考的资格的,日子虽说好过,但是也没有太好的出路。
而更多的有做官资格的只能整日里跑到吏部,查看有没有空出来的缺,能不能轮到自己。
多出一个缉私衙门,对于许多一直在候补的位置上,每年干拿着不足正式工一半的俸禄,有的甚至压根拿不到手的官员来说,多出一个衙门,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了一个机会。
按照圣人的设想,这个衙门应该要跟市舶司平齐,统领这个衙门的没个三品,也该有四品,下面有正式品级编制的,只怕两位数都少不了。至于到底是属于文官还是武官,那就放到朝堂上去吵嚷吧,反正不光文官有科举,武将也有武举呢!
贾赦很怀疑,自个之所以人缘不错,没准就是因为自个提出来的建议,总是能给很多人带来好处。
圣人将设立缉私衙门的事情跟内阁诸位大臣通了气之后,便将事情拿到了朝堂上,果然,大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去想市舶司被圣人盯上了,自个会不会倒霉了,一个个为了缉私衙门的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
户部想着要将缉私衙门挂到户部下头,兵部借口缉私需要动用兵船还有沿海的卫所将士,坚持要将缉私衙门挂在兵部下面,吏部那边也横插了一脚,说缉私衙门是有监督市舶司之权的,属于吏部的考察范围,应该算在吏部名下。
工部,吏部,刑部倒是想插一手,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一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得到一定的利益。
之前多出了个织造局,虽说还在草创阶段,没有正式上马,但是已经有不少人从中分润了一部分利益,如今这个缉私衙门,可是比织造局更大的一块蛋糕,这叫朝中一帮官员如何能够淡定的下来,便是内阁一帮大佬,也已经在琢磨着到底举荐什么人,进入缉私衙门任职了。
亏得贾赦从来不上朝,得以清闲,要不然的话,只怕都要觉得这朝堂跟菜市场差不多,恨不得捂着耳朵拔腿就跑了。
问题是,贾赦如今也面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寿的教育问题。
阿寿这个年纪,放到后世也就是个幼儿园中班的年纪,问题是,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公立私立的幼儿园,想要上学,那就是统一的蒙学,不管你先来还是后到,只要还在启蒙阶段,先生就是拿着三百千之类的蒙学书,循环教学。至于教学手段,那就是死记硬背,不是背书,就是描红,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新花样。
贾赦是有心找个诙谐的,能够因材施教的回来直接给自己儿子做西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