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嚣张的纵声笑罢,在左右附和的笑声中又问斥候:“石柱蛮子领军者何人?可看见旗号?”
斥候忙答道:“小人观阵中大旗,上书一个王字,前头有名謂大明夔州总兵字样。”
“大明夔州总兵?”王祥粗浓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好大的口气,老子枪林箭雨滚打这么多年,也不过换来一个副总兵的职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何德何能当上总兵?看老子前去扯了他的卵蛋!”
左右裨将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满是羁傲与自大。
有稍稍清醒点的,小心的出言提醒道:“军门,我军连日奔波,缺乏休整,石柱蛮子以逸待劳,不若先避其锋芒,再图后续。”
王祥满不在乎,出口斥责道:“哪里话!我军五千精锐,石柱不过三千兵,我军差不多多一倍人,怕什么?况且儿郎们都是百战精兵,人人悍勇,石柱蛮子山野村夫,胆怯无能,我军以一敌十尚且谦虚,尔等休得多言,乱我军心!”
开口的人噤若寒蝉的退了下去,再无人敢出口相劝,王祥满意的冲一众将官猛地挥手,厉声道:“石柱蛮子占我州县,夺我子民,杀我军将,此仇不同戴天,众将官各带本部军马,随我中军向前杀敌,后退畏缩者斩!”
言罢,他单手抄起手中长刀,朝天高举,策马向前奔驰而去,身后的参将、游击千总等,扬鞭跟随在后,追赶而去。
……
王欢身着藤甲白袍,头上戴着一顶牛皮头盔,静静的站在一辆四轮马车改装的大车上,凝神看着前方的官道,一言不发。
在他身侧,三千白袍兵同样摆出了一个三叠阵,兵丁们坐在地上,手中长枪林立,寒芒闪闪,似不动如山,又如一片沉默的森林,风吹无声。
白袍兵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方圆数里都没有太大的地形起伏,从顺庆方向来的官道,在转过远处五六百步距离上的一片树林后,笔直的在他们脚底下延伸向后方。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就不断有骑马的斥候从树林中闪现,冲这边张望,一批又一批,末了干脆就驻足停留在树林边上,指指点点,好像在数着人数,间歇还能听到一些笑声。
是的,像夔州兵这样傻坐着列阵的军队,斥候们从未见过,行军作战,讲究的是气势,是严整的阵型,坐在地上不是会把锐气都失去吗?夔州兵的主将是怎么想的?
夔州兵们对此视而不见,依旧坐在地上休息,只是有一些骑马的白袍兵策马在侧,手中搭着摧山弩,如果有对方的斥候靠得太近,立即一箭射去,摧山弩射速快,在连着射倒了两个不知死活凑过来的斥候后,剩下的就规规矩矩的停留在树林边上了。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王祥的军马才从树林中冒出了头,呼啦啦的一大片,如潮水般涌出,在树林前的空地上同样排了个三叠阵,红色的鸳鸯战服汇聚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与对面白色的夔州兵一红一白,泾渭分明。
旌旗招展,人海翻滚,单看两边阵型大小,很明显的就能看出红色的三叠阵要大上一圈,骑在马上的骑兵也要多一些。
王祥魁梧的身子慢慢从阵后策马走出,身上闪亮的鱼鳞罩甲反射着阳光,手中巨大的长刀几乎跟他的马脖子一样粗细,看上去慑人心魄。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隔着三百多步开外的夔州兵,“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轻笑转为大笑,放肆的大笑,连带着身边的随将都大笑起来。
“你们看看,有这么打仗的吗?老子都到了眼皮子底下了,还坐着,这是要投降吗?哈哈哈!”王祥张着嘴巴合不拢了:“那个谁,你去给他们说说,欲投降者,丢下兵器,自缚手脚便是,但那个王什么欢的,他可不行,老子一定要扯了他的卵蛋!”
中军官笑着领命,骑着马就越阵而出,小跑着奔夔州兵这边来了。
王欢淡淡的看着听着,见对方出来一个骑兵,才轻轻的冲祖边说了一句话,祖边点点头,让身边的号手吹起了牛角。
“呜~~”
低沉苍劲的牛角号回荡在天空,端坐在地上的白袍兵闻声而起,精神饱满的整齐列队,有队长百夫长在队列间穿行,不住口的用言语打气,鼓励着士兵。
奔过来的中军官在牛角号响起的那一刹那本能的想掉头回去,但犹豫片刻,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王祥与夔州兵之后,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来到距离夔州兵阵一百步远的地方就停住了。
“对面的石柱蛮子听着,我乃大明……啊!”中军官的扯着嗓子,还没有吼出想说的话,就听空中一声砰然枪响,一股青烟从夔州兵阵前列窜起,中军官一个倒栽葱,扑倒在马下,马儿受惊,拖着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的尸体,掉头跑了回去。
祖边轻轻的吹了吹鸟统口的烟,骂道:“鸟贼,一看就是没玩过鸟统的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