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割据蜀中的政权,都将剑门关视为屏障,悍将重兵把守,外敌不得入内,故而无论中原乱作什么样子,天府之国常常偏安一隅,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泰然无事,剑阁功不可没。
三人巡视在栈道上,不由得赞赞称奇,都感叹天下居然有如此奇险之处,刘力是大同人,自然没有见过这种依地理而构建的要塞;马作衡是石柱土著,从没来过成都这片,同样也叹为观止。
唯有马新田,这个冷静得异于常人的营官,在关城内外溜了一圈,又向几个没有走的守关老卒问了几句之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剑门关如此雄关,古来蜀中屏障,无人能破,为何上有三国蜀汉、下有唐末五代时王建的前蜀、孟之祥的后蜀,都被外敌倾覆,原因为何?”马新田站在距离关城四五里开外的栈道上,此处山势渐开,视野能望出去很远,遥遥群山起伏,川北风景一览无余,他一边看着掩在山影树丛间的栈道,一边眯着眼睛沉声问道。
刘力和马作衡语塞,相视茫然对望,二人都没有读过书,在夔州军中扫了盲,但也就能认得一百多个字而已,这些历史上的故事,他们听都没听过,如何答得出来。
于是二人道:“末将不知。”
马新田摇摇头,自问自答般说道:“无他,绕道而。”
“绕道?”刘力和马作衡异口同声。
“入川的道路,不止一条,这金牛道,不过是其中之一。”马新田颔首道:“因为开拓很早,道路相比易行,故而是入川首选罢了,另外还有米仓道、荔枝道和阴平小道,都是可以进来的。”
刘力诧异,脱口叫了起来:“还有这么多路,那咱们守在此处,鞑子绕道怎么办?”
马新田道:“王大人常常教我,虑事要周全,百算而无遗漏,方可百战百胜,我奉为信条,常记心中。所以我们虽然守在剑阁,却要牢记,我们的任务,是要在大人赶来之前,将鞑子拒之门外,所有能入川的道路,我们都要挂在心头。”
“不过营总大人,我们只有三千人,如何受得了这么多地方?”马作衡急切问道。
马新田蹲下身子,让刘力、马作衡二人也蹲过来,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在石板地面上划了起来,他划了三条白线,用一个圆圈表示成都,三条线的起点都在圆圈上,然后在三条线上各写了金牛道、米仓道和阴平小道的字样,在略偏南一点的地方,又划了一条线,指着道:“无妨,荔枝道不在这边,乃是从重庆府过万源入陕西,那里距离遥远,路途多不毛之地,极难通行,有什么风吹草动,调兵过去完全来得及,而重庆府有孟知雨大人镇守,更是稳妥,所以荔枝道不足为虑。”
他手指上移,移到米仓道上:“而米仓道,经巴中过川北入陕西安康,路途同样遥远,且必须经过川北狄夷聚居之地,两位知道,狄夷未开化,比鞑子还要野蛮,要想从他们的地盘上过兵,恐怕得先和狄夷打上一场。所以米仓道不大可能过来鞑子。”
二人闻言恍然,拍着额头道:“如此说来,就剩下金牛道和阴平道了。”
“不错,阴平小道,当年钟会、邓艾避开姜维镇守的剑阁时发现的,已成为历来外敌入川绕开剑阁的首选。”马新田点头道:“不过此道极难行走,多悬崖,几乎全是樵夫猎户走出的小径,要走那里,得轻装简行,炮之类的重物,不可能过得去。”
说到这里,马新田表情严肃庄重,看向了马作衡,肃声道:“你是石柱白杆老兵出身,最善山间行走,所以我想要你选取一千石柱土著兵卒,带钩镰长枪,明日启程,到阴平道上的摩天岭布防,以防鞑子从那里绕道我们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营总大人,如果鞑子没来呢?我不是白白空耗兵力了吗?”马作衡沉思道:“我们火字营手里一共才三千人,我带走一千,兵力更为吃紧,不如我带五百人足矣。”
“好,就如你所言,带五百人去。”马新田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但你要牢记,如果鞑子从阴平道过来,除非你死了,否则不能放一个人过去!”
马作衡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石板上的白线上,低声吼道:“营总放心,只要我还活着,鞑子就不可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