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的尼堪经过鉴别,里面居然还混了几个女真人,他们的外貌与汉人略有不同,再询问几句汉话,就露出了马脚,马作衡本来想一刀砍了了事,想了一想,觉得这种胆小鬼说不定留着有用,就五花大绑捆了,丢在衣甲堆里看守起来。
至于那些尼堪,基本上都是清军屡次入关抢掠时,抓回关外的汉人百姓,被鞑子驱为奴隶,做牛做马,平时里种田放牧,战时从军劳役,悲惨至极,刚才打仗时还吓得不轻,不敢作声,此时见奴役自己的鞑子败了,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出来,哭喊着要扑上去咬死那几个活着的鞑子,吓得鞑子们脸都白了,幸好马作衡严厉的制止住了这种疯狂的行为,尼堪们无处发泄,纷纷跑到山坡上,打着火把将暴尸于野的鞑子尸体肢解鞭尸,又哭又笑的闹了老半天,一直到后半夜才收手歇息。
白袍兵们带着惊疑的目光,默默的看着这些瘦弱的同胞异于常人的举动,没有出手干预,只是在他们发泄够了,一个个聚在一起,哭着流泪的时候,给他们发放了干粮和水,这些脱离苦海的奴隶,千恩万谢的接过去吃了,然后露宿在山顶上,沉沉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里,他们泪痕未干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好久未曾体会过的安全感,洋溢在笑脸上,终于可以不挨打了,不用天不亮就起床做牛做马,不用夜深了还不能休息。
马作衡坐在武侯破庙外的一块石头上,他那张简陋的床,让给了一个在战乱中受伤的白袍兵。
那些救回来的汉人,就睡在他眼前不远处的草地上,和衣而眠,听着安睡的人群中传来的鼾声,马作衡看了许久,听了许久,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百姓难啊,这些人,不知已经在关外背井离乡了多久,他们的家乡,是否还有盼归的至亲?他们的心里,可还有牵挂的家人?他们算是幸运的,活着脱离了苦海,与他们类似的汉家百姓,还有多少生活在鞑子的皮鞭下?又有多少死在了塞外冰天雪地里?
马作衡想到这些,一张五官分明的脸愈加森然起来,太阳穴上一根青筋跳了几下,眼眸中寒意暴显。
他站了起来,将身上披着的披风一甩,低声向聚在身边的白袍兵吼道:“诸位,你们看到了吗?如果我们不跟着王大人打鞑子,不像个男人一样从军卫国,他们今天的境遇,就是明天的我们!”
白袍兵们默默的静立无声,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放光,浓烈的恨意从他们的瞳孔里散发出来,飘荡在天空中,与惨淡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像无形燃烧的火焰,炙烤着他们的心。
“从军戍四方,只为保家乡!”马作衡哑着嗓门道:“王大人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男儿当仗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被外面的人传说得不可战胜的鞑子,今天也被我们杀得没有一个活口,我夔州军比献贼军厉害,比鞑子更加厉害!夔州军万胜无敌!”
四周的白袍兵振臂轻呼:“夔州军万胜无敌!”
马作衡咬着牙齿,续道:“大家都记牢了,我们跟着王大人才打的胜仗,王大人才是我们的天,他给我们家人安稳的生活,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没有大人,我们迟早也会像他们一样被人当牛马使唤,今后,我等发誓,永远效忠王大人!”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调骤然升高,带动起白袍兵热血沸腾的一齐吼叫起来:“效忠王大人,誓死效忠王大人!”
冲天的喊声惊起了睡在地上的人群,他们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吃惊的看着半夜不睡觉喊口号的夔州军士,奇怪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