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瓖反正,于朝廷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皇上和诸位大臣都很高兴,差遣咱家赶紧动身,为保稳妥,跟咱家一道出发、随身携带一般敕书的中官,还有四人,次第而行,分头行走。不过咱家到得大同,并未见到其他中官抵达,看来多半是在半道上出了差池。”马鸣图道。
王欢向他点点头,道:“马公公为朝廷办事,自有神佛保佑,有惊无险,乃情理之中。”
马鸣图面带悲切,叹道:“侯爷谬赞了,哪里神佛保佑,不过咱家运气好而已,那另外四位中官都是聪明伶俐之辈,他们没了,咱家也很心痛,等回去肇庆,一定要向皇上细细奏报,为他们尽一份同僚之情。”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水,张嘴又说道:“侯爷,此番东去,咱家在大同逗留了大半个月,亲眼看到清兵围攻大同城的兵势之猛,那红衣大炮摆在城外,连日不断的炮击,惊天动地,围城的长壕延绵数重,每日里攻城的兵军潮水般扑来,又潮水般的退去,遮蔽了地面,若非姜瓖准备充足,大同城只怕早就破了。”
听他说起大同战事,厅中众人顿时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就连马鸣图身上熏人的臭味,也不觉得了。
李定国站在王欢身边,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公公既然说鞑子掘壕数重,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马鸣图长叹一声,道:“大同西门,清军留了个口子,故意放话出来,但凡愿意出城投降的,都可以从此门逃生,城外鞑子非但不会为难,还会善加对待。每天都有城里的人从西门逃走,要不是姜瓖严令禁止,发现有人逃走就射杀,不知城内还能剩下多少人来。我就是混在一批城内故意放出来的百姓中逃出来的,不然还真出不来。”
王欢与李定国对视一眼,又开口道:“公公在大同多日,可与我等详细说说鞑子兵力规制。”
马鸣图侧头想了想,从王欢手中要过纸笔,就趴在桌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解说。
“姜瓖反正,东虏朝野震动,酋首多尔衮心急如焚,派出了诸多亲王郡王统领满蒙八旗兵进剿,其兵势之盛,前所未有。”
“先是驻防山西的英亲王阿济格靠得最近,他就驻扎在太原周边,大同反正时他反应最快,立刻护住了太原,先后与姜家势力战了几场,守住了太原经谷关直通河北真定的官道,为东虏援兵到来创造了条件。”
“后面的一个月里,东虏端重亲王博洛、承泽郡王硕塞、谦郡王瓦克达、多罗亲王满达海、敬瑾亲王尼堪先后统兵来援,云集大同周边,大军规模近十万,与山西归附姜瓖的各方义军战成一团,日日大战,天天烽火,如今的山西,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了。”
“东虏还调来了红衣大炮,此炮当然比不上我大明的原装货,但同样骇人,几十斤重的铁弹打在城墙上,一打就是一个洞,厉害得紧。大同城头也有炮,却没有红衣大炮,射得没有那么远,东虏打得到城墙,城上却打不到东虏,非常吃亏,我离开的前几日,南门还被轰塌过一段,如果不是城内火器充足,及时堵住了缺口,还不知会怎么的呢。”
“侯爷请看,这是我记下来的东虏在山西军力分布图,除了大同周边有东虏大军聚集外,在太原至代州、汾州一带,都有交战,姜瓖侄子姜建勋领兵多次攻打太原,酋首尼堪就被牵制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也不得脱身;义军首领刘迁占据山西北部,切断忻口至太原的道路;宁武副将赵梦龙据宁武起事,占据了长城一线,将蒙古与山西通过长城来往的通道纳入囊中;原大明宁夏按察使李虞夔聚众义民,进占潼关,据有蒲州;总的来说,就是山西处处烽火,遍地义旗,东虏虽动员了几乎举国之兵,却仍然疲于应付,特别是大同在重兵围攻下巍然不动,是对东虏沉重的一击,如果侯爷能大军东出,则与姜瓖东西呼应,何愁大事不成啊!”
“流芳百世、青史留名,复我大明江山,侯爷,正在此时啊!”
马鸣图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还意犹未尽,如果不是身体太虚,他还能鼓动嘴皮子再说上一刻钟,看来永历用他来宣诏,还真是选对了人。
一番言语说得众人激情澎湃,大家在陕西,与山西隔着一座吕梁山,消息并不畅通,只知山西闹得厉害,却不知原来闹得这般厉害,竟然姜瓖凭一省之力,牵制了清廷举国之兵,听听马鸣图刚刚列举的名字,哪一个不是女真八旗军中响当当的名将,放在面对南明方向,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将才,如今却齐聚山西,足见山西局面之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