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赖顶盔掼甲立于城头,一把牛角强弓紧握在右手中,他的面色已经发白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液,然后哑着嗓子问道:“反贼这是把整个山西的人都调来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祝世昌已经换了一身精钢锁子甲,银光闪闪的锁眼璀璨夺目,腰间一条犀带上挂着多尔衮赏赐的宝刀,刀柄上有一颗蓝色宝石幽幽的发着暗光,一身的锐气,却不能掩饰着脸上微微抖动的肌肉所彰显的恐惧。
“的确出人意料,观这场面,怕有十余万人吧。”祝世昌声音苦涩,仿佛正在费力的吞着一根难以下咽的刺:“没想到这帮反贼竟然如此团结一致,倒是难以预料。”
阿赖没有持弓的左手下意识的扶上身边一尊架在城头的铁炮,这炮大如梁柱,黑色的炮身厚重的炮架能带给他一丝难得的安全感,口中忐忑的问道:“要不要发一炮,灭灭他们的气焰?这帮反贼吼得天响,下面的兵士怕要胆怯了。”
祝世昌摇摇头,否定他的提议:“不可,反贼还在五里地之外,红衣大炮虽然能射出七八里,却没了准头,发炮徒然无用,炮弹打一发就少一发,没必要浪费。”
他看看面容肃穆的阿赖,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忧,反贼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没有一点纪律,一窝蜂的上,一窝蜂的退,前一刻是狼后一刻就是狗,太原城坚,不是拿着锄头的贼子就能攻破的。何况这么多人,每天吃喝就要耗费不少,拖得一拖,他们自己就坚持不了,到时候内讧纷争,不消我们动手,就会烟消云散。”
阿赖紧绷着脸皮,轻轻吁出一口气:“但愿如此,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要想凭手头的兵力出城迎战是不可能的了,如今之计,唯有固守,待时日久远后,再看再议。”
祝世昌点点头,抚须道:“正当如此,阿赖大人老成之计。”
两人默默住口,一起凝目远眺,各怀心事的观察着地平线上不断冒起的新一轮人潮,盘算着在即将开始的战事里会面对多少敌人。
正当此时,一阵骚乱般的声响从南边不远处的城墙上传来,有蒙古人的声音也有汉人的声音,其音惊恐。
祝世昌和阿赖闻声大怒,这守城之时,大战之际,最忌惊慌混乱,很容易引发恐慌溃散,乃军中严禁。
两人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一边疾走,一边怒喝:“谁在喧嚣,不怕军法吗?”
骚动处不远,距离二人所处的南门城楼很近,稍微走一段即到,抬眼一望,只见此处负责守卫的一众军兵正在指着城外,面带惧色的议论纷纷。
一个守备看到两人到来,慌忙迎上,不待二人开口责罚,抢先喊道:“两位大人,快看城外!”
其音含惧,其状带恐。
祝世昌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军中一个平日颇为孝敬的军官,送礼行贿极为殷勤,心中暗骂一声,顺着那守备的手指向城外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把他的眼睛死死的吸引过去,让他整个人猛地一震,扒开守备,趴在了城墙上,双手紧紧的抠紧墙砖,几欲入肉。
“炮!红衣大炮!”他喃喃道,满眼的不可思议:“真的是红衣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