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南姗歉意地看向祝氏,辞别道:“府中虽未有急务,奈何晨起出门时,我那个小魔星直嚷嚷,叫我早点回去陪他玩,小石头前阵子才生病,这两天刚好转些,我少不得要多陪照些,就不在太子妃这里久坐了……”
祝氏盈盈站起身,微笑道:“那我也就不多留五弟妹了。”将南姗送出正殿的大门,祝氏便止了脚步:“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恕我不远送了,五弟妹慢走。”
南姗有礼地欠一欠身,笑如一朵静夜中盛开的幽莲:“告辞。”
带着随身侍从离去不久,背后忽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且伴随着一句娇啼婉转的轻呼声:“姗姐姐!”
南姗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去,静静看着由远及近的南妩,只见她一身华丽的玫红色衣裳,珠翠金玉几乎缀满头,面颊扑着细腻的香粉,唇色染了胭脂红膏,一幅艳丽少妇的打扮。
待南妩走近,南姗先淡淡开了口:“你有了身子,少擦些香粉,少涂点脂膏,对身子不好的,还有,以后别再唤我姗姐姐了,皇宫里头有何规矩,你该晓得。”
南妩面色变了一变,随即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姐姐……你为何都不来看我?”
南姗面色依旧淡淡的:“你何时见过我娘去梅姨娘屋里吃茶闲话?”
南妩眼中闪过几丝难堪,眼中已有些泪光闪闪,轻咬了咬唇,才又低声道:“姐姐可是也怨怪我丢南家的脸……”
南姗不答反问:“你自己以为呢?”
南妩迟疑着结巴:“我……我……”
南姗低低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再说无益,日头已毒烈了,你回屋歇着去吧,你娘除了担心你,别的一切都好……”想了一想,又缓缓道:“宫中规矩严谨,不是可以使小性子的地方……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再不多言,南姗转身离去。
南妩选择的这条路,看似很容易飞黄腾达,可哪里有那么容易,不提太子现在的处境,哪怕太子真的一朝承继为帝,她也跟着水涨船高的为妃为嫔,或许荣华富贵是有的,可她以后的日子,恐怕再也无平静可言,远的不提,只看如今钱皇后和后宫嫔妃就知晓了。
坐车回到府里后,南姗被告知,有书信从江南寄来,南姗抑郁的心情,豁然间一片开朗,因小石头对喝苦药还颇心有余悸,每逢他想去大太阳底下溜达时,南姗就拿会喝苦药的后果吓唬他,倒也把他唬留在了屋中。
抱着软绵绵的胖儿子,南姗动作利索地拆了信,边拆边与石头说话:“石头,别乱动,叫娘看看,你爹爹都和咱们说什么了……”
展开折起来的信纸,南姗一字一字细细看了,看到最后忍不住发笑,圆润精秀的字迹写到最后,突然冒出一句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掰指细算,吾与汝已数十秋未见矣,吾甚思汝,思汝之深,夜夜辗转,反侧难眠,不知汝念吾否。’
见母亲看信,看到咯咯直笑,小石头伸着两只小爪子,去夺母亲手里的几页纸,南姗笑颜如花地举高家书,很坏心眼地嘲笑小石头:“你个小文盲,又不认识字,抢什么抢……”
小石头气得直跳脚,蹦跶着小脚丫伸手夺信,边跳边叫唤:“娘,娘,给我,给我,给我看看嘛……”
岁月滴答,很快便入了八月,进到八月没几天,南家便有报喜的婆子登门,说安文佩生下一子,母子均安,已取名为南泽,南姗拎出早备好的小礼物,摸着石头的小脑袋瓜,谆谆教导:“石头又多了一个小表弟,娘过两天要去看他,小石头就留在家里,陪你小豆豆弟弟玩噢。”
小石头扒着母亲的衣裳,嘟嘴道:“我也想去看……”
南姗搂着肉呼呼的小石头,亲亲他柔嫩的小脸,笑融融道:“小石头要乖乖听话,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石头枕在母亲身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日复一日地追问:“娘,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那个归期不定的爹啊,等他回来,估计你还能认出来他是谁,至于你小豆豆弟弟,只怕得重新认识一回了……南姗的脸颊压在石头的脑门,轻声道:“快了。”
过了两日,南姗回南府参加洗三,一清早起身之时,小石头还撅着屁股在睡大觉,小豆豆反而清醒着,南姗穿着就寝时的月白色睡衫,将小豆豆接抱到怀里,悠悠晃着逗他玩,和他自言自语道:“好豆豆,娘今天要出门一趟,你可要乖乖的,不许哭,不许闹……”
在马车里晃悠了许久,南姗才到了南家,一进屋子,扑入眼帘的全是熟人,安文佩斜躺在床榻上,背后靠着一方松软的大靠枕,脑门上裹着一条如意纹案的织锦带子,精神还不错,正微笑着和人搭话,她身旁裹在锦绣襁褓里的小婴儿,生得很是白胖圆润。
行了洗三礼后,女眷一一退到外头说话,让诞下婴孩不久后的产妇、和身娇体弱的婴儿安静地歇着,南姗和上前问安的女眷,大致都简单答了话,然后与温氏坐在一处说话。
南笙现在正做的事情,说的委婉好听点,是在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说的直白露骨些,就是把脑袋绑在裤腰上挣前程去了。
不拘如何说法,温氏心里头的担心,却是十成十的,南姗少不得温言宽慰一番。
☆、第204章
难得回娘家一趟,南姗倒是挺想多待会儿,奈何,念及家中稚子幼儿,和府里的一摊子事情,外加新送来的一堆账簿,用罢午饭后,南姗便也起身辞别: “娘,四哥吉人自有天相,您也别太过忧心了,我到祖母那里溜一圈,就直接回去了,您已上了春秋,素日要多珍重保养,我好久都没有见着爹爹了,您帮我和他老 人家问个好,叫他处理公务的时候,也多注意身体……”
温氏听着女儿的唠唠叨叨,忍不住展了笑颜,言语打趣道:“你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反倒比娘还唠叨,行了,娘知道你惦记石头和豆豆,早些回去罢,娘若是得了闲,就过去瞧你们……”
因南芙要送南姗出门,便随了南姗一道去南老夫人那里,一路上,南芙悄悄与南姗接耳私语,全是爆料南家琐事的:“……姑姑,还有,三祖母那屋里好有趣噢,四个婶婶全部都有了身孕,而且肚子几乎一般大,她们四个站在一处时,看着真的好逗,哈哈……”
南姗莞尔,低笑两声,先头叶氏总抱怨儿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如今四个儿媳妇几乎同时有孕,现下肚皮都已鼓囊囊涨了起来,她们连临盆期都挨得极近,真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让人相当哭笑不得……
两人说笑着迤逦前行,很快便到了南老夫人的院子,早已有人来通传过,南姗被迎到屋里时,南老夫人正歪在炕上,身后垫着秋香色的富贵花开迎枕,见南姗施施然走进来,苍老的面容上露出的表情,很是不咸不淡:“过来啦。”
南姗在丫鬟搬来的直背交椅中坐定,神色淡定,例行开口询问:“祖母近来身子一向可好?”
南老夫人一阵阴阳怪气道:“半截脖子都入土的人了,过一天,算一天,反正迟早被不孝子孙气死。”说着,还拿眼斜看南姗,暗指你就是不孝子孙中的其中一个。
啧,还是这个调调,既然您老都不换频率,南姗自也不用跟着调台了……
南姗脸皮颇厚,红都不红一下,只继续面不改色道:“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女虽不常回来,也听常来府里诊脉的御医提过,说祖母身子骨很硬朗,素日只要多平心静气,定能长命百岁,益寿延年。”
南老夫人冷哼一声,目露不悦地睨着南姗:“你们若是都孝顺听话,老婆子自然能平心静气养身,可惜,老婆子没那么好的福气!”
南姗悠悠淡淡道:“孙女自幼口笨齿拙,不如毅哥儿嘴角伶俐,最能博您老人家欢心,孙女是出了门子的姑娘,不能承欢祖母膝下,毅哥儿却常在家中,祖母若觉烦闷,自可多寻他说话逗乐……”
轻轻缓缓站起身来,南姗再接着道:“孙女还有事,就先告辞一步了,祖母多多保重身子,孙女得了空,会再来看您老。”
自 打南姗成亲之后,经过数次不愉悦的磨合,南姗每次回南家探亲,都是办完正事之后,最后才来看望南老夫人,若是南老夫人拒绝见她,南姗便顺水推舟丢下几句吉 祥话,然后甩袖子扭头走人,若是南老夫人接见她、但是张口就教训的,不好意思,前脚刚进门的南姗,会直接退出去快进来的后脚,再有便如今日之状的,语调表 情阴阳怪气,言语之间处处若有所指,南姗敷衍上两句后继续走人。
古代的女子,在家靠父母,嫁人靠老公,南姗从来没指着她过日子,她与萧清淮刚成亲那会,为示尊老敬老之意,每次回来都是先拜见她,亏着萧清淮也很配合她,可是,呵呵……她若是摆出王妃该有的架子,该南老夫人向她问安的好不好。
见屁股刚沾上椅子的南姗,三言两语后又起身要走,南老夫人面色薄怒道:“我这里的椅子长有钉子么,刚坐上就忙不迭的走?老婆子到底是你的长辈,你眼睛里到底有没有老婆子!”
南姗笑吟吟道:“自是有的呀,如若不然,孙女何必专程过来探望您老人家呢。”
南老夫人忍了忍气,面沉如水道:“你好好坐着,老婆子有话对你说。”
南姗挑了挑眉,事到如今,她还真不知南老夫人会再同她说些什么,未免把南老夫人气厥过去,南姗便依言坐下了,道:“祖母要对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