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泽之间互相照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军中也强调袍泽间的友爱,但友爱的地方不对,造成的影响与他想要的也恰恰相反,最后反倒会把整个江浙明军集团打回封建的原形,这些年近代化的成果都将付诸东流。
正因为如此,陈文并不满意这个处罚原则,更何况这里面涉及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次贪污弊案那么简单!
“卫所军官是行政官员,但却是文职武官,他们面向的是军户,而军户中有伤残退役将士,有军属、军烈属,有地方上的备补兵,更有现役的战兵和驻军。”
“此事看似只是挪用了佃租,但却破坏了军户和新卫所之间的互信,打击了我江浙王师多年来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长此以往,本地的田土分光,军户们对异地分田又充满疑虑和不信任,我军奉行的军功授田制很快就会无以为继,变成各地区只能招募本地士卒,军中地域化出现,很快就会爆发更多的矛盾和问题,最终走向分裂。”
一支部队,皆是由单一地区士兵组成,地域化会导致士卒与异地军官之间的不信任,降低战斗力。可如果就连军官也都是一个地区的,那么地域化的武将集团很快就会在攀亲、联姻、拜把子之类的方法下形成,藩镇化就会开始逐步形成,就像明朝的将门形成一样。
而单一地区将士组成的军队,他们在本地保卫乡土的战斗力较强,军纪也可以保持,可是一旦到了外乡,劫掠就不可避免的会大肆发生,甚至是屠城。历史上有很多类似的例子,比如后世的湘军、淮军都有这样的特质。
说过了这一番话,陈文停顿了瞬间,很快就把决议公布了出来:“卫所军官本就是军身,按照文官常例执行极为不妥。既然佃租的发放是代行军需官职务,那么就按照军需官的条例执行。”
听到这话,与会的官员头上无不是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尤其是顾守礼,他是做过军需官的,很清楚军需官贪墨军需的处罚是何等严厉。事实上他说是按照常例执行,其实会前交给陈文的细则里已经是从重处置了的,为常理上主帅降低处罚力度以拉拢人心留出了空间,可是没想到,陈文对此都是极不满意的,实在出乎了他的预料。
然而,陈文在会议上就已经公然定下了基调,他也不是那种敢于当面争论的性子,只得应下了陈文命令,准备回去与本司的官员进行会商,在这一基调下完成对每一个犯官的不同处置。
顾守礼刚刚要坐下,岂料陈文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还是与军法司相关。
“顾主事,本王记得案卷中有提及过,塘雅镇百户所的弊案一个回乡养伤的军官爆出来的,可有此事?”
“回大王的话,正是如此。”
“本王记得,那军官提及,是他娘子在外面偷了汉子,所以才得知了这份内幕?”
原本顾守礼还以为仅仅是问他有没有这个军官爆料的事情那么简单,听到这里,他立刻就明白了陈文的所指。
“正是如此,下官已经派人将那对狗男女关进了大牢,听候处置。”
“顾主事能够想到这里,很好。”表扬了顾守礼,陈文立刻对与会的官员说道:“这些年,将士们在外饮风宿雪,与鞑子历次奋战皆奋不顾身,皇明能有今日几近恢复江南半壁皆是将士们的功劳。然而,却总有些刁民,利用将士们在外奋战之机,花言巧语蒙骗那些不守妇道的军属,以达到骗财骗色的目的。”
“我陈文素来坚信,付出与得到应该是成正比的。将士们在外征战,上为国家光复失地,下为家族赢取田土,付出良多。而妇人自当守妇道,安守本分,外人于公于私也当敬而远之。借机***如此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必当以最严厉之惩戒方可安前线将士之心。”
与会的皆是会稽郡王府的属官,大多都是军身,陈文的这一宣言,自是无不赞同,哪怕与己无关,为了那些出征在外的袍泽也是要万分拥护。
见陈文将视线重新投了过来,刚刚被否决了一项处置的军中老牌官员顾守礼连忙应道:“下官查过,那**已被休了。若非如此,还当询问苦主对其是否有所宽恕,既然已经这样了,下官以为,这对奸夫**当施以严刑后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刁民,这是陈文从未有过的词汇,既然此间用了出来,摆明了是要加以严惩的,顾守礼跟在陈文身边多年,焉能不解其意。况且,这时代,女子守妇道本就是主流,不守妇道的才是礼教和世俗所唾弃的。而陈文更是此上升到军心的程度,那就更没什么好说了的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原本只是民间小事,却因为一场弊案而落到了陈文的眼中,从而有了不同于此前的结局。
会开过了,也快到下值的时辰了,相关的官员还要去根据会议精神来处理相关公务,陈文则回到了内宅,以洗去这些天的舟车劳顿。
内宅的院内,周岳颖以及她母亲和内宅的仆人、婢女们早已准备好了迎候,见陈文进了院子,连忙行礼。
“恭迎大王回府。”
从国公到郡王,在明朝已经是一个飞跃了,陈文连忙上前,先是对岳母行礼,随后便将周岳颖扶了起来,才免去了其他人的礼节。
数月未见,周岳颖圆润了许多,肚子已经显怀了,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这里,看的陈文眼中满是怜惜。
如平日里那般,陈文将那双柔荑握在了手中,满心皆是愧疚却无从说起。可他转眼看去,周岳颖除了重逢的喜悦外,眉宇间的一股忧虑一闪即逝,陈文登时便是噗嗤一笑。
“娘子,怎么,还在害怕为夫会从南昌给你带来个妹妹吗?”
岂料,听过了这话,周岳颖本已闪过的忧虑再次出现,紧接着只听她身后,一声黄鹂鸣翠却是叫得分明。
“姐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