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s市把夜跑改成了健身房,住的地方车子太多,不适合跑步。”可能因为运动后的肾上腺素让他放开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沈惊蛰变好的语气让他觉得受到了鼓励,他终于不再被动。
沈惊蛰白了他一眼,加快脚步超过他,没理他这句意图明显的开场白。
“我不会回去的。”江立又追了上来,这次没带上任何试探和借口,只是陈述事实。
“一个人够了。”沈惊蛰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重新戴上耳机开始专心跑步。
江立在原地站了一会,看着夜色中沈惊蛰纤细有力的身影,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笑。
他跟了过去,不快不慢的,踩在沈惊蛰的影子上。
一个人够了,他一直也是这样想的,沈宏峻……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八年了,却仍然是一场僵局。
而他,一个人太久了,久到现在踩着沈惊蛰的影子,都能觉得雀跃。
身边终于有了一个能够完全理解他在做什么的人。
一个人,其实,不够。
***
江立那天晚上又做了那个梦。
梦境太熟悉,n镇沈家祠堂门口,那些围着的模糊的身影和凄厉的哭嚎。
太熟悉了,梦境中的江立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人群中的那个女孩,倔强的站着,被推搡的头发凌乱、脸上有红色的伤痕,她全程沉默咬着嘴唇。
梦境里面,她没哭。
“你就是扫把星!”老年妇人嚎哭着用自己粗壮的手一下下的打着女孩的头,“当初就不应该生你!为什么离家出走的人不是你?”
梦里面太模糊,除了这样的嚎哭和女孩妈妈坐在地上边哭边拍大腿的样子,他看不到周围人的表情。
他只能越来越清晰地看到女孩子脸上的伤痕和被拉扯的头发。
他们逼她跪在祠堂门口,他们拉扯着她单薄的身体,而她唯一的动作就只有咬着嘴唇。
梦的结尾,她被扯破了外套。一直沉默的女孩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眼推搡她的沈家人。
然后他就醒了,和每一次一样。
他急促的喘息,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接近蓝紫色的天空。
凌晨了……
江立狭长的眼睛微微的弯了一下,他居然,找到了沈惊蛰。
八年后,他居然有了个机会可以补偿这缠绕了他八年的噩梦。
那个梦是真实的回忆,沈宏峻离家出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要求父母奶奶对沈惊蛰好一点,家里的爱如果只够给一个孩子,他希望这个孩子是沈惊蛰。
他是个男人,保护姐姐是他的责任。
沈惊蛰的奶奶知道后疯了,拉上了沈家的族长,拽着沈惊蛰要她跪在沈家祠堂门口。
她要把沈惊蛰从族谱里除名,她称沈惊蛰是扫把星,说她挑拨沈宏峻和她儿子之间的父子关系,说她是不安分的狐媚子,大城市里读了大学,脑子里都是让沈家从此绝后的歹毒念头。
他当时是要冲过去的,却被自己的爸爸和叔叔用了全力扛了回去。
江家在n镇是外姓,如果这只是沈惊蛰奶奶当街暴打沈惊蛰,他们作为邻居可以过去劝解,但是这一次,扯到了沈家祠堂。
而且自家孩子居然还提供了沈宏峻离家出走的资金。
所以他们只能回家,关好门,生怕那位动不动就哭天喊地满地打滚的老太太闹到他们家来。
江立就这样五花大绑的听着窗外面的哭嚎声,听着那位沈家族长在烦不胜烦之后,真的把沈惊蛰从沈家除了名。
他全程都没有听到沈惊蛰的声音。
而那天之后,沈惊蛰也再也没有再出现在n镇。
他们家因为在n镇算是有钱人,欺善怕恶的沈家哪怕时候知道了沈宏峻离家出走的资金来源,也只是在他们家门口吐了几口唾沫指桑骂槐的骂了几天。
而沈惊蛰狐媚子的名声却越发的被坐实了,私下里大家都认为是沈惊蛰引诱了江立,才让江立拿出那么一大笔钱给沈宏峻。
那阵子江立经常打架,但凡听到有人说沈惊蛰坏话,他就拿着砖头撸着袖子砸过去,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让谣言变得更加隐晦真实。
这件事最终淡下去,是在半年后。
沈宏峻父母从远方亲戚那里过继了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愁云惨雾的家庭瞬间变回了满足的父慈子孝的状态。
再也没有人提过沈惊蛰。
除了他,甚至再也没有人去找过沈惊蛰,找过那个扫把星、狐媚子。
***
江立揉着脸坐起身,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在电视台签的合同是元宵后开始的,昨天只是想去x县公安局混个脸熟,让自己以后的工作能顺畅一点,如果没有遇到沈惊蛰,他今天的计划是找房子。
但是他居然遇到了沈惊蛰,一点都没有变的沈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