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呈又探头看了一遍,恍然大悟。
道士们诵完一篇经文,陈凝理了理道袍上座,手捧经书,开始讲经。
在场的人其实都有点心不在焉,只要一想到大家的背后坐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就觉得心慌。大约陈凝也察觉到了,垂下手中经文道:“凌都王殿下若不愿听下去可以直接离去,不必非得坐在这里。”
司马瑨并没有离去,依旧斜斜地坐着,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一处一动不动,大约是在想什么心事。
陈凝心里的不满总算淡了几分,看来这煞神也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不通人情,也许也是可以点化的嘛。
这么一想,他信心倍增,讲经的声音不禁大了几分。
白家别院里,白檀授完早上的课便到了午饭时分。各家的仆从刚送了热腾腾的饭菜来,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她决定抽空前往抱朴观看看。
好在她将司马瑨安排在了抱朴观,若是在这里,学生们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吓都吓饱了。
这座宅子其实是郗夫人的嫁妆,郗夫人信道,所以当年特地建了条小路直通抱朴观,如今这条小路正好方便了白檀。
很快便到了抱朴观的后山小门前,她敲开门,直奔讲经堂,远远就看到祁峰跟顾呈跟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她走过去左右瞄了瞄:“你们殿下呢?”
祁峰昂昂下巴:“听讲经啊,那个姓陈的道士说了,我们殿下有慧根,这都跟他讲了一上午了。”
白檀将信将疑地走进堂内,已经没有其他道士在,只剩了上方坐着的陈凝手捧经文滔滔不绝,下方就司马瑨一个人,斜坐支腮,一动不动,看起来分外认真。
白檀转着手中的羽扇绕着他走了两圈,怎么看怎么奇怪。
真这么配合?
陈凝抬眼瞧见白檀,将手中经书一合,站起身来掐指呼了一声“无量天尊”,面露得色:“你可真是多虑,何必非请殿下来观中清修,贫道以为殿下根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凶恶,就是现在下山也行。”说白了就是不想留他在这儿呗。
说完这话陈凝便看着司马瑨,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反应,哪知司马瑨依然一动不动。
白檀发现不对了,凑近仔细看了看,眯了眯眼,一扇子拍在他肩头。
司马瑨霍然有了动作,左手钳住她肩膀,右手扣向她喉间。
白檀被制得死死的,一下也动弹不得,口中发不出声音来,脸色已然转为潮红。
陈凝吓了一跳,慌忙大呼:“殿下住手!”
司马瑨已经早一步松了手:“原来是恩师,本王还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打搅本王好梦呢。”
白檀踉跄几步,抚着喉咙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没好气地用扇子指着他:“为师真是小看殿下了,还能睁着眼睛睡觉,真是古今第一人!”
门外的祁峰和顾呈对视一眼,暗自窃笑。
这算什么,他们的殿下还能阵前睡觉呢!
当初他领军在弋阳郡跟秦军作战,敌军在阵前叫骂,所有人都快要按捺不住,他却面无表情毫无回应。
副将们都交头接耳,说咱殿下真是沉稳冷静啊,却见他忽然动了一下身子,沙哑地开了口:“他们骂完了没?本王一觉都睡醒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事后想想也是后怕,这要是已经打起来了还得了啊!
堂内的陈凝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受伤地捂住心口:“原来先前殿下一直在睡觉?”
司马瑨活动了一下后颈:“你房里那些个畜生太过吵闹,本王原本就没休息好。”
陈凝一愣,忽然提起衣摆就往自己房间跑。
司马瑨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看了看白檀:“刚才是本王失手,恩师莫要介怀才好。”
白檀揉着脖子生闷气:“为师教书多年,今日方知做老师是有可能搭上一条命的!”
“谁要搭上命了?”郗清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二人都在,一脸惊奇:“哟,殿下居然在,我道祁峰和顾呈怎么在外面。”一面说一面见了个礼。
白檀上下打量他,见他手里提着几只纸包,冷哼道:“又来卖假药啊?”
郗清紧张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瞎说什么大实话,你这样我还能卖得出去么!”
道观中常要炼丹,许多药材都是从郗清那儿买的,他却经常倒换其中成分。
不过用他的话说也是为了道士们好,真用他们要求的那些东西,估计早吃死人了,他卖假药可是造福道观的事。
瞪完了白檀,他又赶紧向司马瑨解释:“殿下放心,我给殿下吃的药绝对都是真的。”
白檀挑眉看向司马瑨:“殿下还吃药?”
郗清连忙更正:“不不不,殿下从不吃药。”说完向司马瑨见礼告辞,匆匆去后院做生意去了。
白檀见他走了,总算可以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来:“千龄啊,为师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我师生如今已是荣辱相连的关系,你就不能配合配合为师么?”
司马瑨幽幽一笑:“本王若不配合恩师,岂会身在此处呢?”
白檀叹气,来回转了两圈,恨恨道:“今晚抄十遍经文,为师明早就要看到!”
远处忽然传来陈凝的怒吼:“白檀,都是你做的好事!”
她一愣,莫名其妙。
还是司马瑨反应敏捷:“想必他是看到被本王砍死的那几只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