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梦回十里洋场 蔚空 2550 字 1天前

心狠手辣,杀伐决断, 这是谢家三公子最近被人形容得最多的词。

其实不仅仅是捕风捉影的老百姓紧张,采薇听到这些消息也整日心神不宁。一来是痛恨国人之间的自相残杀,二来也担心谢煊。因为她知道,处在他的身份,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无非是政治立场不同罢了。

袁世凯能做到如今的成就, 必然有着雄才大略。即使是后世对他的评价,也是有功有过, 是一代枭雄。所以像谢家这样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众多, 也不足为奇。

而作为穿越人士, 采薇也明白, 袁世凯终究会失败,但革命党也救不了残破的中国,袁世凯死去后,这个国家并没有变得更好,反倒陷入军阀混战。她只是比这个时代的人提前知道历史的进程罢了,所以选择站在历史这一边。

她不由得想起百年后看到那张旧照片时,姨婆说这位太姥爷没能活过二十八岁。也许是因为这两个月来短暂的相处,她能感觉到谢煊是一个正直坦荡,有理想抱负的男人,所以她就会有点不敢想,这样一个鲜活的男人,不久之后可能就会死去。

她不希望这样一个男人,因为这种事而丧命。

城中的风雨飘摇,让她对谢煊的未来忧心忡忡。

一直到半个月后,采薇才再次见到谢煊。

这会儿已经五月中旬,那日阳光正好,采薇出门去租界的商铺,添置换季的衣物。买完了自己,她想了想,又给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买了一身。从商铺出来,正要上车,却忽然瞥见街对面不远处,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男子,押着两个人从一间旅店出来,分别钻进了两辆车内。而其中一辆副驾驶座的男人,正是她许久未见的谢煊。他衣服上似乎有血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

两辆车子很快疾驰而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采薇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在艳阳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没能入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谢煊浑身是血的模样。

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房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坐起身,趿着拖鞋,轻轻走到门口,推开门一看,起居室没开灯,但浴室的灯亮着。

她踩在地上,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到昏沉的灯光下,谢煊站在盥洗池前。

他脱掉了上衣,光裸的脊背有着经年累月操练出来的肌肉线条,结实而流畅,上面布满着新新旧旧的伤痕。他正拿着纱布,小心翼翼缠绕着左手臂。

他做得专心,直到听到采薇轻咳一声,才蓦地转头看过来,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把你吵醒了?”

采薇皱眉问:“你受伤了?”

谢煊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采薇走进去,站在他身侧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他只有手臂受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看了看他还没缠好的纱布:“我帮你。”

谢煊点头,将手臂交给她,又借着暖色的光,自上而下打量自己这位小妻子。这半个月来,他虽然也回来睡过好几夜,但都是早出晚归,只有早上醒来时,在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晨曦下,看一眼她的睡颜,然后就又匆匆离开。

如今风声鹤唳,她应该也是害怕的吧?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采薇帮他把手臂包扎好,抬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扶着他道:“我送你去床上。”

谢煊从善如流任由她扶着在床上躺好,在她给他盖上薄被后,他终于开口低声问:“这段时日,你是不是一直为我提心吊胆着?”

采薇爬上自己那边的位置,借着台灯看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啊,每天都担心你是不是又杀了很多人?”

谢煊噎了下,又勾了勾唇角,转过身,伸出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笑说:“怎么?怕了?我要是杀人魔头,你就是杀人魔头的太太。”

采薇哪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恼火地用力拍了他两下。

谢煊松开手,吃痛般倒吸了口冷气。

采薇吓一跳:“怎么了?碰到你伤口了?”

谢煊龇着牙道:“我看你是想谋杀亲夫。”

采薇嗔道:“谁让你受伤了还不老实?”

说罢伸手要关灯,谢煊去拦住她:“别关。”

“干吗?”采薇停下手上的动作。

谢煊昂头看着他,寒星般的黑眸,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他说:“让我看看你。”

语气轻描淡写,却有种让人无法无视的暧昧。

而这暧昧实在是不合时宜,以至于采薇只觉得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对上他的目光,默了片刻,低声认真道:“谢煊,在你看来,或许女人不应该管你在外面做什么,但我真的不愿意看到我的丈夫当刽子手屠杀国人。”她顿了顿,“你身为一个军人,如果是因为屠杀国人而被刺杀身亡,这样的死,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谢煊微微一愣,很快又勾唇一笑,戏谑道:“你这是把我当丈夫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履行丈夫的权利了?”

采薇略有些羞恼地看他:“我是认真的。”

谢煊终于稍稍正色,看了她片刻,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屠杀国人的刽子手?”

采薇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不过是听命行事,但是……”

“但是我确实杀了人对不对?”谢煊打断她的话,从被子里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握住,难得神色认真道,“我不否认我确实杀过一些人,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怕是听命行事,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我穿着军装拿着枪,绝对不是为了守护某些人的野心和**。”

采薇第一次听到这样认真对自己说话,她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也不知为何,忽然就豁然开朗一般,相信了他。他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身不由己,但他这个人并不热衷权力,也没有野心和**,他的理想抱负简单而纯粹。

这样一个男人,确实不可能成为屠杀国人的刽子手。

见她怔怔然,谢煊又弯唇笑了笑,小声道:“你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一点事。”

采薇:“什么事?”

谢煊笑:“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采薇有些无语:“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说就是了。”

“你不过来,我不说。”谢三公子颇有些无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