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方走上前来,冲程玉然拱手一礼:“在下朗风派陆元方,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程玉然回礼:“在下程玉然,一介散修。”
“程道友勿怪在下夫人冒昧,实在是贵徒与我那失踪的女儿太过相似,无论是年龄、面貌,还是身中的冰火奇毒,这太多巧合,我们不得不怀疑。”陆元方冷静的解释,略带希冀的问道:“敢问贵徒的身世为何?”
程玉然淡淡一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在下理解。琳儿确实是我捡到的,只不过那时她年纪尚小,身上又没有什么可以表明身世的特别物件,而且记忆全无,我并不知她的身世。”
陆元方心头一松,却又有些失望,他很希望程玉然能将捡到程琳的过程告知,但也知晓,仅仅用相似与巧合,并不能打动这个程玉然,令其全然信任,如实道来。其虽是一届散修,但气度凌然,骨龄比他还要年轻些,修为也已到达结丹后期,与他不相上下,对这个人,只能以真诚相待。
陆元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了回忆:“二十六年前,铃儿出生,我和师妹的灵根都算上乘,可铃儿她却只是个三灵根,我一直希望能找到某种灵物提升铃儿的体质。二十三年前,铃儿三岁的时候,我游历之时发现了一棵洗髓草,程道友应该知道,这种灵草能洗精伐髓提升体质,可惜不能保存,成熟后必须立刻使用,我只好遂传音于师妹,让她带铃儿前来寻我……”似是又回到了那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幕,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我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不想久侯必有失,我们在等待洗髓草成熟的时候,也另有人盯上了我们,洗髓草成熟那一刻,对方突然发动袭击,当时我抱着铃儿,措手不及,中了对方的冰火之毒,师妹一人难敌四手,我们只能跳涧求生。”陆元方深呼一口气,接着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找到了师妹,却再也找不到铃儿。”他猛地抬头看向程玉然:“敢问程道友,是否在龙忧涧中捡到贵徒?”
气氛陡然陷入凝滞,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仿佛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程玉然终于开了口:“没错!”
陆元方只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落下,他平素寡淡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激动表情,嘴唇上下开合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覃芳艳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她伸出双臂:“铃儿,你就是我的铃儿,铃儿,来娘身边好不好,让娘看看你好不好?”
程琳的泪水,不知何时早已涌出眼眶,可是她却没有上前挪动一步。
他们便是她的父母双亲吗?为什么感觉那么陌生?可是心中那钝钝的疼又是为什么?血脉亲缘吗?
从有记忆起,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终日被病痛折磨,所幸有个疼她宠她的师父,才能活到现在。
师父为了她的病到处奔波,却一次次徒劳无功,曾经有一次,他们与希望那般接近,却仍是晚了一步,那片冰冷的土地上,鲜红的血迹也凝结成冰,只剩冰耀花的残梗摇曳……
那一次,她远远看着师父那孤立的背影,竟是那般萧索。可是师父转身过来时,笑容仍是那般温和明朗,她其实很想让师父不要再这般为她奔波,可是她又隐隐喜欢师父这般为她奔波。
她早就知道,自己其实活不长了,她撑了二十几年,病痛近来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师父额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她以为她的生命终要走到了终点,却得来了辛叔叔的消息,玉犀丹,找到了!
在飞舟上,她再一次强撑过病痛的发作,这一次的发作,疼痛感比之前又强烈了百倍,她恨不得直接咬舌自尽,再不承受这无尽的痛苦,可是,她不能!痊愈的希望就在眼前,她怎能在最后一步倒下?
她终是撑了过去。
她终于,不用离开师父了!
第69章 :疗伤
自有记忆起,程琳的世界,就只有师父,没有父母,自小在师父程玉然的呵护下长大,又极少接触外人,先是青春的悸动,再是看过的话本,让她对师父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情感。
从她七岁后,师父便告知她“男女不同席”,给她准备了单独的房间,让她独自一人睡觉修炼,她撒娇任性打闹,师父也只如笑话一般看着,一点儿都不松口。
在底线问题上,师父从来不松口,她想与师父多多亲近,却一次次被不动声色地推开,从未造成过什么尴尬,她想不通,师父究竟喜不喜欢她?如果不喜欢的话,他怎会这般的疼她、宠她,到处为她而奔波?如果喜欢的话,又为何不与她亲近?
在结识了辛远君后,这个人,明明大她不多,却与师父同辈论交,师父还让自己叫他辛叔叔!她故意亲近辛远君,不仅没得来师父的醋意,反而被辛远君臭训了一顿,拎到了师父面前。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然后一天天过去,她的年龄一天天大了,病痛发作地时间也越来越接近,死亡的阴影也越来越明显,她忽然明白,她的时间不长了,她很是庆幸,师父对她并无男女之爱,她看过太多话本,爱人之间生死别离痛彻心扉,她不想要师父也经历那样的痛,她想要师父永远都有这般爽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