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个有福气的,当初我非得不愿意将你嫁给东良,就是因为担心太远了,你若是受了委屈我们这当爹娘的也没办法替你出头,现下看来,却还是要夫婿能护得住你,婆家人都宽和才好。”
马欣荣又开始念叨起来了:“你堂妹,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那侯府都敢欺负到头上来,若非是那赵家小子还算是明理,知道护着宝珠,怕是宝珠这辈子就过的没什么盼头了。”
宁念之立马瞪大了眼睛:“宝珠过的很不好?”
马欣荣叹口气:“侯府本来就有些没落了,赵颐年又是个无心仕途的,他那娘就跟吸血的水蛭一样,吸在人身上就掉不下来了。宝珠进门前半年,她倒还顾忌着宁家,只里里外外的找借口,想帮着宝珠打理嫁妆。”
“宝珠又不是傻的,哪怕是赵颐年的亲娘呢,就是赵颐年亲自来要都不管用。后来,宝珠怀孕,她那婆婆就整天只想着往赵颐年房里塞丫鬟,赵颐年这人还是挺不错的,能守得住,亲自出面找他那拎不清的娘说了话,他娘这才消停了。”
“却没想到,当时是消停了,可在心里,还是记恨上了宝珠,以为是宝珠撺掇着赵颐年的,在外也就不肯说宝珠的好话了。”马欣荣叹口气:“这次宝珠生了个女儿,她就来劲儿了,非得要将娘家侄女接过来,要给赵颐年纳贵妾。我们宁家人还没死绝呢,哪儿能让这种事儿发生?你二叔虽然是个没本事的,但宝珠好歹是他头一个闺女,所以求到了你爹头上,你爹当即就带着咱们家的一群小子们,将赵颐年给截到了咱们家。”
“老太太则是带着我去了一趟赵家,双管齐下,这边我们恐吓了一番赵夫人,那边赵颐年带着一身伤回去,当即就将赵家的人给吓唬住了。”
宁念之忙问道:“纳妾这事儿,赵颐年也是答应的?若是他不答应,那咱们将人给打了,回头他会不会对宝珠生出什么心结来?”
“你当我傻的啊?你娘可不笨,打人之前是肯定问清楚了,那赵颐年倒是个有良心的,坚决不纳妾,说是自家养不起。那伤痕啊,也就是做做样子,请了大夫专门问的,只在脸面上,看着严重,其实养个几天就能痊愈了,身上可是半点儿没受伤的。只是,我瞧着赵夫人那年纪,还得有个三四十年活呢,宝珠这日子,可要难过了。”
人家说,媳妇熬成婆,能遇上那和善的婆婆,就是三生有福了,多的是慢慢熬着,熬着熬着熬到老人死了,自己也才能出头了,然后,又有很多人将自己当年受过的苦,又报复到儿媳身上去。世世代代,多数女子,都得承受着这样的苦难。
所以说女孩子嫁人之前,相公的品性头一等重要,这接下来,就得是当婆婆的品性了,但凡疼爱女儿的,都不会让闺女在别人手底下磋磨个几十年的。
“有赵颐年护着,这日子就是过的苦,宝珠也是能慢慢熬过去的。”宁念之叹口气说道,原先打听赵家的情况的时候,也只知道赵家落败了,赵夫人有些深居简出,却没料到竟是这么个人。
最难得是知心人,宝珠本来就喜欢赵颐年,又有了孩子,只这两样,就能让她忍耐下赵夫人这个恶婆婆了。当然,宁念之也坚决相信,宁宝珠肯定不会是那种坐等挨打的人,现在赵夫人折腾着,将来还不定宁宝珠怎么报复回去呢。
“好歹宝珠是在我们跟前儿呢,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她了。”马欣荣笑着说道,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也别担心太多,对了,你小姑姑的事儿,你肯定还不知道呢。”
宁念之眨眨眼,在京城那会儿她就不怎么打听宁霏的事儿,到了云城,更是没空打听了,难不成宁霏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不对,宁王府……
宁念之神情一凛,看马欣荣,马欣荣也知道自家闺女是个敏锐的,当即点头说道:“之前宁王府那样对待宁霏,差不多是和咱们宁家撕破脸了,后来你爹才发现,宁王府和二皇子的联系十分的频繁,怕是早已经投靠二皇子了。”
随着皇上年纪越发的大,身子也慢慢不好,下面的皇子们就坐不住了,宁王府身为二皇子的支持者,若是宁霏乖乖巧巧的听话,他们家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宁霏,甚至,也还能将宁家当成自己的退路。可偏偏,宁霏是个不饶人的,仗着宁家的势,那是恨不得能将宁王世子给踩到泥土里的。
宁王妃受不住,宁王爷也开始有意见。年前的时候,宁霏大约是想明白了孩子的重要性,就打算将养在宁王妃跟前的儿子给抱回去,偏偏,宁王妃养了好几年,那孩子也不过是见过宁霏,并不亲近。
被抱回去之后,哭闹了两天,小孩子知道什么啊,又被宁王妃养的有些骄纵,一面要祖母,一面踢打抱着他的宁霏,i宁霏从小也是被爹娘当眼珠子养大的,一个不耐烦,手上没抱稳,直接将孩子给摔下来了,正好那孩子在使劲挣扎,身子往后仰,摔下来的姿势就是倒栽葱,当即就不省人事了。
宁王妃又惊又怒又心疼,请了大夫之后,就火速将宁王和宁王世子请了回来,直接将宁霏送到京城的水月庵了。那水月庵在京城是出了名儿的,只收容大家族里犯了错的人,在里面不管是吃穿还是用度,都得自己亲手去劳动,然后去换。好好的人进去,就算是只半年,再出来都不成人形了。
宁霏身边也是有那么一两个忠心的,硬是闯出去来去宁家报的信。宁王妃也干脆,既然闹起来了,那咱们两家商量商量,要么,宁霏去水月庵,两家还是姻亲,老太太也能时常去看看外孙子。要么,宁家将宁霏领走,和离书写了,从此男婚女嫁再没关系,但孩子是宁王府的,和宁家就半点儿关系没有了。
老太太冷心冷肺,所关心之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亲闺女宁霏,一个是亲儿子宁霄,当即就选了第一条,马欣荣原还以为,可怜了那小孩子呢。
却没想到,宁霏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的,竟是性情大变,居然有了些悔悟的意思,生怕儿子在宁王府被折磨。没有宁家撑腰,他又是嫡长子,将来还不知道要碍了谁的眼,宁王妃表面看着是疼爱孙子,但若是真心疼爱,会将宁王府的继承人教成一个骄纵的孩子?
宁霏就担心,自己前脚回了宁家,后脚那孩子就没命了。所以,拼着自己去水月庵受罪,又是磕头又是哭诉的,硬是得了老爷子和宁震两个人的承诺——这辈子,只要他们两个还活着,那孩子就是宁家的外孙子,将来哪怕是不能继承宁王府,也定然能平平安安活到娶妻生子。
听完这事儿,宁念之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虽说,她也觉得宁霏是咎由自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孩子刚断奶那会儿就能抱到自己身边养着,非得拖到这时候,当娘了不说去照看儿子,却还一心一意的要和宁王世子争个高低上下,现在好了,母子离心,又被宁王府给送到水月庵了。
现在,宁王府是没给休书,宁霏也还是宁王府的王妃,但一个住在水月庵的王妃,宁王府能容多久?
但平心而论,这事儿,宁王府做的不地道。
“那孩子不过几岁大,若是没有人在旁边撺掇着,会哭着闹着不要亲娘?哪怕是三两岁的小孩子,骨子里对母亲的孺慕和渴望,还都是有的吧?”宁念之问道,马欣荣点点她额头:“这当了娘果然是不一样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事儿,怕是宁王府早有打算了,就是他们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二皇子那边也得相信他们才是。”
宁家是太子这边的,宁霏是宁家人,自己手下的人偏偏有个太子这一派的媳妇儿,二皇子心里没刺才怪。大约,宁王府也是早就有心收拾宁霏了,不过是宁霏蠢,自己制造机会撞上去了。
“那咱们家就认了?老太太就没闹腾?”宁念之挑眉问道,马欣荣笑了一下:“老太太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你二叔虽然没本事,但结交几个御史还是没问题的,当即就有人上折子参了宁王府,那宁王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的,年前宁王就被斥责了,宁王现在还在府里关禁闭呢。”
至于这到底是为了给宁家出口气,还是给二皇子一个警告,还是别想的太明白了。
水月庵背后是有大靠山的,当初太皇太后亲自题名的,也送过一两个妃嫔过去。所以,要将宁霏要出来,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宁家能做的,也只能是往里面送些银钱,不让宁霏过的太苦罢了。
至于宁霏的儿子,到底是老爷子的老来女,又只这么一个闺女。老爷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宁霏的血脉长歪了,特意选了一个小厮一个贴身的丫鬟送到了宁王府。现在孩子还小,不能出门,所以老爷子也不能做更多。
“若是太子登基……”宁念之轻声说了一句,马欣荣拍拍她手:“你我心知肚明就是了,这事儿,还说不准呢。”
太子能登基,那宁霏就能出来,毕竟,宁王府还得靠着宁霏救命呢。宁王妃到时候可就得捧着宁霏了。太子若是不能登基,宁家都自古无暇,怕是宁霏就要在水月庵里“重病”了。
娘儿俩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换了话题:“只说这京城的事情了,竟是还没听你说,你们这府里,到底是怎么分家的?老太太开口的,还是老爷子自己开口的?”
宁念之挑眉:“老爷子自己开口的,只是,祖母私底下有没有说这话,我却是不知道的,不管怎么样,这家反正是已经分了,我断没有再将他们给接回来的道理。”
“若是老爷子能早点儿想明白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要不然,还不知道你和光哥儿要受多少罪呢。”马欣荣笑着说道,眼看着光哥儿咂咂嘴,眼皮子抖动了两下,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马欣荣忙拽了宁念之的手:“是不是要吃奶了?”
宁念之点头,抱了孩子去内室喂奶,回头让孩子软哒哒的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看,这是外祖母,光哥儿没见过外祖母,现在见见,可要记住了外祖母的长相才是。”
马欣荣笑着摇头:“净胡说,这孩子才几个月大,也不过是才能看清楚人影,哪儿就能记住长相了?来,光哥儿,外祖母抱抱?外祖母的心肝宝贝儿,给外祖母亲个。”
光哥儿不爱哭,被马欣荣蹭了脸还咯咯的笑,看的马欣荣是越发的喜欢:“也不知道等你弟弟成亲了,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是赵家的姑娘?”宁念之问道,马欣荣点了点头:“也上过太学,你之前不是说,见过面,认识的吗?你弟弟也喜欢,那姑娘看着也喜欢你弟弟,这才定下来的,这时间啊,过的就是快,我还记得你当初小小一团的样子,现在你都已经生孩子了,你弟弟也马上成亲了,先是安成,再是安越,最后是安平,慢慢的,我和你爹也就老了。”
宁念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脑袋靠在马欣荣肩膀上:“娘,你和爹可一定要老的慢一点儿,一定要等我和东良去京城,我和东良还得在您二老跟前尽孝呢,好歹,爹娘也曾经将东良给养活大了。”
马欣荣笑眯眯的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我闺女说的话,那是决不能不听的,回头我就督促着你爹养身子,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试试,也别那么累,他不干的活儿,照样有别人干,这朝堂上少了他,也不会说这政事就没人办了。”
“安成上次秋闱过了?安和呢?”宁念之忽然想到这个事儿,忙问道,宁安成功课好,但宁震生怕他小小年纪中举对以后仕途不好,毕竟,他们武将世家,对宁安成也帮不上什么忙,人家朝堂上的人可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让着,所以,不如压两年,看多了人情世故,有了长进再进那个名利场。
所以,宁安成是去年才参加的秋闱,宁安和也是同一年。马欣荣笑眯眯的点头:“自是过了,成绩中等往上,你祖父的意思是两个人都先等等,成了亲,再说这春闱的事儿。”
皇上年老,还是别一鼓作气了,稳扎稳打,等差不多看出局势了再上去。虽说,没有雪中送炭来的情意重,但宁家也不需要再来个从龙之功,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
宁念之也是点头赞同,之前若非是皇上将宁家绑在了太子的船上,这会儿宁家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和操心呢。
说着话,眼看到了中午,马欣荣才赶紧问道:“往日里你这午膳是在老太太那边用的吧?今儿索性也别例外了,咱们娘儿俩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得挤在在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看重光哥儿,这一上午没见了,怕是心里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