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秉烛夜游 君薄宴 2348 字 22小时前

巨大的嘈杂声过后,天地间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陆眠风的面容似乎在夜空中一闪而逝,神魂俱灭之前他似乎望见嘉陵江默默流淌,风从竹林中飒飒而过,晚秋堂中师尊的影子一闪而过。

唯一的遗憾,就是未曾有机会回去向师尊请罪,是徒儿不孝。不过好在这么久了,师尊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伤心。

我儿,你要好好长大。

灰烬与尘埃在那个破败的小院子中飞舞,像是要将这些见不得人布满鲜血的过去都埋葬。

钟翮的双腿都有些发麻,她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向陆嘉遇走了过去。

陆嘉遇盯着面前的一片灰烬,像是短暂地失去了感知。钟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满是血迹,不好伸手拉陆嘉遇,只得低声喊了他一声,“嘉遇?”

谁在叫他?哦,这个名字还是爹爹给他起的。像是□□中控制痛觉的机关被拨动了一下,那些新的、旧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口都开始作祟。他缓缓转过身,像个没了家的孩子那样。他已经足够坚强了,钟翮能够轻易地从他将哭未哭的表情中看出来,他太难过了,难过到放声痛哭都觉得无法表达。

陆嘉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楚星泽他们的欺辱之下小心翼翼生活的少年时代,父亲力不从心,而母亲只当他是威胁父亲的筹码。有一年他好不容易跟着家中孩子出门玩,路上看到看到了一盏漂亮的红灯笼,他攒足了钱,去买了一盏灯笼。可他刚挂在结了冰的房檐下,就被二房的哥哥姐姐们撕扯了下来,当着他的面踩碎了。

陆嘉遇坐在墙角哭了很久,陆眠风那时候病重,听见他的哭声披衣起床走了出来,将他抱起来安静地听完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温柔地为他擦干净眼泪,“灯笼只能挂在家里,这里不是家,所以别伤心。”

如今,他终于回家了,陆嘉遇被遗落在了这个冰冷的人间。

突然就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冰冷的小东西跌进陆嘉遇的衣领,他缩了缩肩膀,然后落下泪来,他紧盯着钟翮,忽然就开口了,带着克制的哭腔道:“钟翮,我冷。”

他的四肢像是都冻僵了,连擦一擦眼泪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眼泪从睫毛上落下,他的挑了最轻的一点,风马牛不相及,却无师自通的将他鲜血淋漓的心脏不动声色地捧给了钟翮看。

钟翮望着陆嘉遇滚烫的眼泪,饶是她自诩心如铁石,仍旧被那双泪眼砸了心口,她跟着抽了抽。

钟翮缓缓走近了像是被冻僵的陆嘉遇,然后伸出手将他的眼泪擦干净,可惜给他的眼尾抹上了一道红痕。

陆嘉遇却不在意,他像是被冷气呛了一口,咳得弓下了身子。他停不下来,只能蹲在地上,用双臂环住了自己,“咳……咳咳……”

钟翮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将陆嘉遇抱进了怀里。陆嘉遇闭紧了眼睛,眼泪都落在了钟翮暖如春日的怀抱里。

钟翮轻轻拍着他的背,将他抱紧了些,低声道:“嘉遇,你的眼睛受不住了。”

陆嘉遇抓着她的衣襟,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灰暗,然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钟翮将手覆盖在陆嘉遇的眼睛上,一阵轻微的刺痛过后,他又回到了那个没有一丝光线的世界。

那样没有尽头的黑暗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钟翮,我冷。”

“嗯,我听着呢。”钟翮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些。

陆嘉遇像是在钟翮的体温中缓缓的暖了过来,“我想回家。”

钟翮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嘉遇,去吧月华□□,那是你的东西,明白么?”

像是从钟翮的体温里汲取到了站起来的力量,他扶着钟翮站了起来,钟翮知道他想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也就松开了陆嘉遇,张开双臂护在他的身后,像是青鸟一般,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插在灰烬中央的月华剑旁。

陆嘉遇像是多了一双眼睛,准确无误地将剑拔了出来。剑身上的铁锈尽去,剑身落在飞雪中,而入手却是温热的,像是他父亲的那双手,连冻伤他都是舍不得的。

陆嘉遇低声道,“我能看到这把剑。”

月华在他眼里,像是一团月光,闪烁着柔和的光。

钟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剑了,我会教你怎么用,别怕。”

陆嘉遇侧了身,“钟翮,我爹爹走了。”

钟翮轻轻握住他的手,“前辈在天上看着你呢,嘉遇,我带你回家。”

他的手在钟翮手心轻轻动了动,然后像是来时一般牵住了钟翮的衣角,“好。”

周溯跪坐在门口,像是一个祭拜礼,大雪落在她肩头。陆嘉遇似有所感,停下了脚步。

“你不过是仗着他的喜欢有恃无恐罢了。”

他与周溯都心知肚明,这她漫长的一生再也找不到心安处了。

人间多别离,陆眠风的别离来得太晚了些。

北风朔雪送君去,人间始是别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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