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翮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却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师尊是合曦?”
秦游摇了摇头,“这与我师尊并无关系。”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们秦家一脉相承的锐气不够,年纪轻轻瞧着就跟到了中年似的,若是你们自己还有些顾虑,就呆在此处别动,等阵破了自行离去便是。”说罢也不听秦游的回答,向陆嘉遇招了招手便闪身进了那扇门,消失在了茫茫云雾中。
陆嘉遇虽说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可毕竟秦游也是好意,被这么呛了一通着实有些尴尬。难得陆嘉遇脸上有了些歉意,他转头对云楠道了谢,便也跟着消失在云雾间。
只留下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以及秦游脸色青白。他真的动了怒了,各个门派行事风格不一样,少有人直接批评别家家学的,由于各有所长的原因,批评他人家学这事儿是在是有些不要脸。
“那咱们怎么办?”钟别意开口讪讪道。
秦游猛地回了头,斜飞的眉眼满是气恼,重重甩了一下拂尘发出了“啪”的一声,然后一言不发抬脚就跟着进了那扇门。
“……”钟别意被瞪得一个激灵,委屈道,“这怎么能怪我呢?”
陆知春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个就是我祖宗,还不跟上?”
云楠跟在陆知春身后,顺手拍了拍钟别意的肩膀,“可能毕竟一个门派吧。”
四人话音未落,脚下就又是一空。那几人脑中齐齐响起了一句话,“又来!!!”
好在这次陆知春有了经验,第一时间御剑立在了半空中,伸手接住了下坠的云楠。钟别意眉心家徽一闪而逝,一条浮在半空中的鱼骤然出现在眼前,接住了秦游。
四人惊魂未定,就听见身下传来一声,“嚯!好大的鱼。”
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钟翮衣衫从容,牵着陆嘉遇站在下面仰头看他们。
钟别意,“……”
“不是让你们在外面等着么?”钟翮眯了眯眼笑道。
陆知春按住想要拔刀的秦游,苦笑道,“前辈就别跟我们计较了。”
钟翮没再说话,转过身,身后的雾气越来越淡,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真容。
陆嘉遇将手藏在钟翮的掌心,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一条宽阔的河流从中间流过,两岸种满了桃树,层层叠叠的深红浅红像是古画中肆意熏染的朱红颜料。
陆嘉遇瞧着这层层叠叠的花丛,那奇异的怀念再次涌上心头,钟翮注意到了他神色的怔楞,“怎么?”
“师尊……我认得这里。”他抬头看向钟翮。
像是一道封印被这样轻微的震动敲开了一个细微的裂缝,人声喧闹像是潮水一般涌来。陆嘉遇未曾料到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
可钟翮的目光始终却没有离开过陆嘉遇的脸,“这里就是幽咽泉。”
这里一切似乎与现世一点不同都没有,顺着桥过了河便是一座繁华的镇子,远远还能瞧见长白山中年积雪的顶峰在云中若隐若现。还不到几人腰际的小孩成群结队地拿着纸鸢跑过来跑过去,一个孩子只顾着回头瞧身后的小伙伴,结果兜头就撞上了钟翮的腿。这一下劲儿还挺大,钟翮没动,小孩就被弹了回去摔了一个屁股蹲,“哎呦。”
小女孩头顶的羊角辫瞧着又黑又硬,被撞倒了也不哭,睁着一双雪亮的眼睛盯着钟翮一行人。她拍了拍裤子,“你们是谁?”
钟翮眼底微微暗了暗,却先一步蹲了下来与这孩子视线平齐,勾起嘴角,“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撞了人也不道歉,先问我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呢!?”一副要提着他去告状的样子。
小孩再老成也就是个孩子,被钟翮吓得一愣,半天抠着手指小声道:“我姓阮,叫明德,你……可别告诉我娘……我不是故意的。”说着眼圈都要红了。
陆家的剑修说简单点就是都很正经,钟翮这样的前辈对她来说简直百年难得一见,她抽了抽嘴角低声对钟别意道,“你们钟家的前辈……”
钟别意捂住了脸摆手道,“别乱讲,她早就叛出去了,跟我没关系。”
秦游冷哼一声,心里对这人不齿到了极点。云楠瞧了片刻,却先捂着嘴笑了一声,“前辈这是逗这孩子呢。”正说着他觉得那里不对,“你们觉不觉得又热了些。”
三人回头看他,摇了摇头,云楠心里犯嘀咕,怎么他们云家的弟子对温度都这样敏感吗?
陆嘉遇也看不下去了,他蹲了下来,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小块芝麻糖,“没事啦!这位大姐姐逗你玩的,快去吧。”
阮明德接了糖以后果然不哭了,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道,“你们肯定也是来上课的吧,喏,那些人就是之前来的,我就不给你们指路了,你们跟着就行。”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陆嘉遇站了起来,表情却是一言难尽,“没想到阮姨也会在这个阵里。”说着他抬头瞧钟翮的脸色却不对。
可还没来得及问,陆知春在身后忽然喊了一声,“陆师叔!?”
随着这一声呼喊,方才阮明德指的那群人中忽然有一人回过了头来。
那人一身青松宝绿的长袍,背上背着一柄月华,青丝如瀑,却并不像他人一般用发冠束在发顶。而是在发尾坠上了一枚玉扣将鬓角长发拢住。
陆嘉遇的瞳孔微微震动,他隔着一道烟水,几点人潮,与三十年前的陆眠风打了个照面,他瞧着只有十几岁,正是与陆嘉遇一般年纪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