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南河清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复而又放了开来。你听见她一字一顿,“我去就是。”
她答应的太快,君后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都被堵住了,这让这位老人很尴尬。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稀薄的愧疚还不如不存在,他们二人是世间至亲,彼此有着该死的心灵感应。
“既然如此,去敬费舍尔大人一杯酒吧。”
老君后错开目光低下了头,你看到南河清僵硬的背脊。有侍儿将酒送了上来,你看到位于她脊柱中的命火闪了闪然后骤然暗淡了下去。
这是她的生死劫。
南河清从小身体不好,这杯酒中有什么她几乎一嗅就知。
□□,顷刻就会要了人的命,你没忍住,动手帮了她。
意图已经足够明显了,要么南河清杀了费舍尔,要么南河清自己饮下毒酒。一箭双雕,好计策。她的肩膀抖了一下,似乎是在低笑。
南河清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君后,“费舍尔大人比我大,自然该是我敬她,”她端起面前的两杯酒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只是孙儿身体不好,不胜酒力,先告辞了。”
在场的官爵诰命数不胜数,此刻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拦住这个孱弱的身躯。
身后一阵桌椅响动的声音,南河清听见有侍儿喊,“大人……大人您不能跟过去。”
她连头都没回,只身走出了那场宴会。将斑斓的灯火甩在了身后。
宫墙那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到瞧不见的黑暗中去,她手中连一盏宫灯有没有,所以这条路上连影子都没有,南河清一人站在黑暗中。
“仙君。”她轻轻开口唤了一句。
夜色浮动,你的身影从黑暗中浮了出来。
南河清的神色很复杂,但关于毒酒她什么都没提,“我有个礼物要给你,我想出宫,你帮帮我行不行?”
她眉目温和,望向你似乎有无数眷恋,恳切而又真诚,“求你啦。”
你上前两步,伸手覆盖在了她冰冷的手臂上。
南河清一眨不眨,脚下景色却换了一番,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原。她抬起另一只手覆盖住你的眼睛,你下意识闭上了眼。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你的眼皮,然后你听到她说:“不要睁开。”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你听见她的脚步渐渐远去,野草被夜风驯服,匍匐在你的衣角。你听见她站在远处喊大声的喊你,“小仙君,睁开眼睛!”
你看见她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一般的东西,随着“碰”的一声,有光点从火折子顶端射向半空中,一道微弱的光线将她的手与夜幕连接在一起。
然后一阵星子炸开的声音响起,有光从银河漏了下来,闪烁在你熄灭了几百年的眼睛里。焰火存在的时间很短暂,不像你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
上辈子的时候科威特公爵非常喜欢购买这样昂贵却没用的玩意儿,他们被仆人摆成一排,整夜的燃放,伴着舞池里醉醺醺的男女,一直到太阳升起,留下几天才能够散去的白烟。
为一朵焰火落泪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匪夷所思。但那一刻你站在黑漆漆的草原上如同被击中,你麻木的外壳被一枪穿透。迟来三百年的痛感终于从你的胸膛传递到了你大脑的神经。
被遗落撕碎的记忆自行拼接在了一起,走马灯一般地在你脑海中轮了一遍。
你千疮百孔的心露出废墟的一角来。
灯火照在你的脸上一定也是湿淋淋的。
一双手落在了你的脸颊之下,接住了你溪流一般源源不断的泪水。
爱让人软弱,爱让人丢盔弃甲。
南河清爱上你了,仿佛没有尽头的克莱因瓶,你宿命一般爱上了同样的一张脸。
但你知道南河清不是简,简的爱像珍贵的焰火,让人沉迷,却也太容易被消耗。南河清的爱像脚下的野草,烧不尽也割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同你一样,是站在黑暗里的人,你是她仅有的春风,你是她的芳草萋萋。
她擦去你的眼泪,温和地问:“我是不是很像你的一个故人。”
你怕她误会,急得连母语都说出来了,“i know who you are.”
南河清听得明白,她伸手按在你的脖子上,然后偏头亲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