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激动!太兴奋!
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得到皇帝的赏赐。
这是一家子的体面啊!
“快,快将御赐的物件供起来。”
顾大人指挥着下人忙活。
有下人偷偷嘀咕,“老爷是从四品,大少爷也是从四品。父子二人品级一样,老爷会不会觉着没面子。”
自分了家后,府中爷们就不再按照族中排序论大小,而是各论各的。
于是,顾珽就从族中的三少爷,摇身一变成了顾府的大少爷。顾琤也从六少爷变成了三少爷。
“别胡说八道,赶紧干活。”
管家顾全呵斥下人,这种话也敢说出口,真不怕老爷发火吗?
不过,估计老爷还没想到这上面。
就算想到了,也能以文武有别劝解老爷想开些。
武将从四品,哪里比得上文官从四品尊贵。
这样劝解,老爷应该能想开些吧。
等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后,顾大人终于想起儿子顾珽和他品级一样,顿时心里头就难受起来。
表情连连变幻,想发火却发不出来。
儿子升官,做老子的不高兴就算了,还发火,当心被人指着脊梁骨臭骂。
顾大人要脸,没胆量被人指着脊梁骨臭骂,只能自个憋着,自己难受。
管家顾全果然用一早想好的文武之别来劝他。
“老爷先喝口茶。小的听说,军营里的宣威将军,没有一千也有五百,算不得什么。哪里比得上老爷,堂堂太常寺少卿,尊贵又体面。”
顾大人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哼!本官是在替老大高兴。离家数年,总算有了点出息。老大的信件到了吗?”
顾全小心说道:“今年的请安信还没到,估计是在路上耽误了。”
顾大人明显不高兴,阴阳怪气地说道:“恐怕臭小子根本忘了给家里写信,光惦记着诏夫人。”
管家顾全急了,忙说道:“大少爷和诏夫人是一母同胞亲兄妹,他惦记着诏夫人,也是应该的。这回听说是因为诏夫人献上红薯种子,陛下才会下旨赏赐。”
不提红薯种子还好。
一提红薯种子,顾大人是满腹牢骚。
“红薯种子,这么要紧的事情,她事先都没想到给本官透露一声。神粮种子啊,听说亩产能达到千斤,但凡她心里头惦记着这个家,惦记着我这个父亲,就该把种子交给本官,由本官将种子献上去。若是本官献上神粮种子,本官何至于窝在太常寺无所事事。”
“说到底,她心里头根本就不记得娘家人,根本不记得本官是她父亲。有好差事,情愿给侯府,也不肯给亲生父亲。红薯种子,多大的功劳啊,自己独揽,也不肯分一点给本官。”
“她的两个孩子,一个三四岁,一个才几个月,就已经有了爵位。而本官辛苦一辈子,连爵位的边都摸不到。本官不求爵位,能升一升,离开太常寺就好。就这点要求,她都不肯答应。本官养她有何用。”
顾大人满腹牢骚,一股脑的全都发泄出来。
“本官真是瞎了眼,当初还指望着她嫁入皇室,能拉拔一下娘家。这么多年过去,不见她拉拔,派头倒是越来越大。不到逢年过节,都不肯回来一趟。这个家,她就那么嫌弃吗?”
大冬天,顾全却出了一头的冷汗,“老爷息怒!小的听说,献红薯种子纯属意外,并非诏夫人有意忽略大人。而且这回陛下也给了大人赏赐,说不定等开了年,大人就能升一升。”
顾大人呵呵两声,挥着手,厉声说道:“休要说这些好听的话安慰本官。本官吃够了教训,再也不肯信一个字。她就是嫌弃这个家,嫌弃本官。
就说这回赏赐,为何老大顾珽能升官,本官却毫无动静?显然是她亲自到陛下跟前,替顾珽求的官职。她肯为顾珽求官,为何就不肯替本官求官?她真就这么不待见我这个父亲吗?本官哪里做得不好,让她如此嫌弃?真是气煞人也!”
顾大人恼怒不已,双手背在背后,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他是又气又恼,心头憋着一股火气,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顾全再三劝解,“老爷千万别和诏夫人生分。如今家里的姑奶奶,就数诏夫人最体面。少爷们将来出仕做官,也都要指望着诏夫人。老爷为了子孙着想,也不该冲诏夫人发火。”
顾大人板着脸,“本官哪敢冲她发火,本官是在冲自己发火。难不成,本官发几句牢骚也不行吗?真是岂有此理。”
顾全急得满头大汗,“正月初二,诏夫人回府吃酒席,老爷千万和顺些,可别叫人看出了行迹。”
顾大人十分不满,“真是荒唐!这个世道简直糟透了,做子女的不懂孝敬父母,反倒是做父亲的要去讨好子女。这是什么道理?你告诉本官,这是什么道理?”
顾全叹了一声,“等诏夫人回来后,老爷若是继续摆着脸色,大皇子殿下恐怕会很不高兴。万一以后大皇子殿下再也不肯上门,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诏夫人总归是替老爷争取了一份陛下的赏赐,如今外面谁不羡慕老爷生了个好闺女。换做侯府,怕是要将诏夫人供起来。”
顾大人大怒,“休要和本官提侯府。侯府这些年做了什么,不就是几句关心,几句问好,就得了少府铜丞这要紧的职务。
本官替她操心操力,还特意拿出私房替她置办嫁妆。结果她是怎么回报本官?她对本官置之不理,根本是毫无良心,是大逆不道。”
顾全叹气,罢了罢了。老爷如今在气头上,就让他发泄吧。
……
顾府另一头。
胡氏坐在灯下,正在为孩子做针线活。
等顾琤进门,她努努嘴,丫鬟们自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