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真不是有意的,从我们知道消息的那天起,我娘就开始各处筹钱,甚至都拉下脸求上几位舅舅那里了,我娘说了,不管什么样的境况都不能失信于人,她也是真心喜欢姝妹妹的,她老和我说姝妹妹身上那股洒脱劲儿极合她的心意,不亏是老牌勋贵家的千金。”
赵秉安瞧着姚二一脸自豪,笑得傻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朝上翻了个白眼,真不明白他姐怎么看上这么一个憨货。捏了捏眉头,把预备好的一个小木盒推了过去,“打开看看吧。”
姚二不明所以,乖乖接过去了,稍微一用力,盖子下面的一沓银票就露了出来。
“这,这……”
“借债成亲,你也真想得出来,我可舍不得我姐还没嫁进去就恶了未来婆婆。这里整好三万两,算我借给你的,不过你得帮我办几件事。”
姚二眼圈都红了,他憨可他不傻,知道这是赵秉安顾全他的颜面,也没多矫情,“有什么事阿弟你言语,要皱一下眉头,我姚字倒过来写!”
“成,自家人咱们也就不外道了,西城有一户周姓人家,是我家的姻亲,最近有些麻烦,劳烦二哥有空的时候去照看一二,别让不长眼的人欺侮了去。”
“没问题,我回去就吩咐底下的兄弟,以后多注意。”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北城指挥使马上要调任了?”
“阿弟消息好灵通,当初马三那个王八犊子算计我,幸亏阿弟帮忙我才能脱身。后来我大哥做了些手脚,把马家老四贬到北城吃沙土,不过马家也不是吃素的,也就待了几个月,这不马上要调去巡防营,便宜那个小王八羔子了。”姚二不忿的很,他当初确实是把马三当兄弟看的,哪成想人家能在背后插他两刀,太可恨了!
“那接任的人选有了吗?”
“嘶,阿弟你不会是想……,那再怎么样也是从六品的缺,没有吏部的堪合是办不下来的。再说你才多大,吏部怎么可能给你批!”
“姐夫想多了不是,我哪有那份能耐啊,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也舞不起来那杀威刀啊。我是想替我家七哥问问,毕竟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还是一个白身,说出去不大好听。”
“这个恐怕真不成,听我大哥从北大营传来的消息,有好几家惦记这个位子呢,文平伯府的容询你知道吧,跟你家沾点亲的那个,听说那小子早就和马家商量好了,往兵马司送了整整三大箱银子,估计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这样吧,阿弟你要是不嫌弃,我手底下还有两个七品偏将的缺,这个不用批文,我往我爹那跑跑就能办下来,你看,行吗?”姚二有点不好意思,他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这会儿有点下不来台。
“怎么不行,求之不得,那这两个缺我全要了,用不用再多添些银子?”
“不用,不用!阿弟你这不是打我脸吗,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办。”
“静候佳音……”
瞧着姚二急匆匆往外冲的模样,赵秉安忍不住摇摇头,他这位姐夫啊,真是天真的很,不过,镇远将军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吧。
沈林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赵秉安身后,还是那副双手垂立的恭谨模样。“主子,周家老爷子请回来了,您现在见,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早办完早利索。”赵秉安可不会白白掏出三万两,总得找个冤大头来买单。
“老爷子久等了,刚才我和兵马司的指挥使打好招呼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上门叨扰了,您大可放心出入了。”
周老爷子等了半天,没成想再开头是这么一句,只是这对他们周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这些天府上确实是被扰的不得安宁。
“那老朽就多谢十少了。”
“客气了。”赵秉安招呼着老爷子落座,随后一边品着杯里的香茗,一边似是不经意的问着,“周家以后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指望着您几位孙子科举了,不是明诚说丧气话,那成功的几率委实太小了。”
周家老爷子何尝不知道,天底下最难考出头的两个地方,一是江南二就是京城了,可他们哪有什么办法呢,像他这种买的官,也就是挂个名,一辈子摸不到实权,要想让周家摆脱旧时门第,科举,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了。其他的路子他们不是没试过,只是最后都碰了壁,京城里那么多权贵,早就把位子都占满了,哪能等他们来捡便宜。
“明诚手里倒是有个七品偏将的缺,手底下能领五六十号人,原是给母家几位表兄准备的,看在十一的面子上,周家要是有合适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真是天外之喜,老爷子心肝都颤了一颤,七品的实权,就是武官也很是吃香啊,多少价钱都值得花!
老爷子脸皮着实厚的很,前不久还在喊穷,这会儿却面不改色的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三万两,“十少费心了,这些就当是茶水费,您笑纳。”
赵秉安就笑笑,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子肉疼的不行,这小狐狸,也太黑了。右手颤悠悠的从腰襟里又掏出两万两,“老朽老了,记性不好,应该是五万两来着,您点点。”
“这倒是不用,区区五万两,也不值当您和我扯皮,只不过,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入了兵马司自然也得拜对码头,要是上头没人罩着,那得熬到那年那月去,难不成您还想一辈子都做个偏将?”
老爷子心弦一动,赵家十少爷这是愿意介绍人脉了?这可是无价之宝,“周家京郊外庄有三个颇为肥沃的园子,不大不小,很不招人眼,就当是给十少的谢礼,明儿,老朽就打发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给您送去。”
赵秉安扇炳一摇,他就知道周家家底厚实的很。
“您客气……”
第69章 怒其不争
入夜时分,永安侯府三房回文阁的小书斋内, 赵秉安伸手压着额上暴跳的青筋, 缓了一口气, 才无奈的说, “你怎么不行了?七哥,你都即将弱冠了,再过几个月马上就要成家立业了,出去当个差事有何不可?”
三房老七一向软懦惯了,他一听自家弟弟这语气,最先想的不是不好意思,反而担心的是他是不是哪又说错话了, 这次居然把十弟给惹恼了, 父亲会不会生气收拾他啊。都怪姨娘, 听说十弟找他,非让他多说话,你看,说出事来了吧。
“十弟, 你别生气, 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你也知道,就我这性子,怎么掌的了兵吗, 他们一拔刀,我腿都软,我干不了这个,要不,要不,我去给你看园子吧,收租子也行。我,我,真不行……”七少爷瞧着书桌后面的弟弟一张脸都绷起来了,心里七上八下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好干站着。
赵秉安看着手足无措、满脸慌张的七哥,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七品实权武官,纵是永安侯府家大业大,也不是轻易就能拿得出手的,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担得起的。他之所以挑上老七,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到底同房所出,就算为了三爷,他也得给这个哥哥谋一个下场。另一方面,就是藏在赵秉安心里的愧疚了,老七,是生生被养废的,跟赵秉宰自作孽不同,老七从来就没有得到和他身份同等的待遇。
老七姨娘是侯府的家生子,因为颜色好人老实被挑到老太太那当差,做个抱狗丫鬟。后来三房里儿媳蒋氏不安分,接连弄掉了两胎,老太太极不高兴,就一口气赐下了四个貌美如花的丫头给三爷,老七姨娘就是其中之一。她人木讷又胆小,不会争宠,就缩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平常除了请安其他时候也不出门,倒是没像其他几个人那般招蒋氏的眼,也因此幸运的在三房存活了下来。后来在蒋氏怀上赵映姝的时候,她偶尔服侍了三爷一回,就那一回,就有了老七。蒋氏那段时间特别抑郁,见天折腾她,三爷到底看重嫡出,对这个侍妾也不大看重,就袖手旁观,由着她在三房自生自灭。最后还是老太太看不过眼,以三房子嗣稀薄怀上一胎不容易的借口强硬要求蒋氏留下这一胎,要不然这娘俩坟头草得有腰高了。
就算是生下来了,这娘俩也没过什么好日子。蒋氏早先那些年被老太太嗟磨,被夫君厌弃,被儿子嫌恶,一肚子怨气,那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她心肠不够硬,做不来打杀的事,但对于底下人肆意欺侮这娘俩的行为也是默许的。三爷一开始没注意,等他留心的时候,老七的性格已经定型了,说过两次之后不仅没改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还不如三房一个看门的奴仆硬气。三爷因为这件事还和蒋氏冷战过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两人发现怀上了赵秉安关系才开始慢慢缓和。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赵秉安是压死老七前途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要是没有赵秉安,老七再不济也是三爷膝下唯二的子嗣,在长子不在跟前的情况下,三爷必会花些心思培养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早早的就把人给弃了。三爷不知道囿于后院的儿孙容易没出息吗?他当然知道,可他就是硬生生拖到老七九岁才让他去那个徒有其名的族学,在赵秉安已经可以流畅背下一本《百家姓》的时候。
伴随着赵秉安的长成,三爷对他的次子便愈发的漠视,他一直在给老七灌输一个概念,以后三房的一切都是你兄长弟弟的,你是庶出又没有出息,以后听你兄弟的话混口饭吃就可以了。说的多了,不仅老七信了,就连三爷也开始笃信这一点,以至于在开恩科的时候,满府人都知道赵秉安要应试却下意识的忽略了在族学里已经待了七年的七少爷是不是也可以下场去考个童生了,可是,永安侯府里的所有人都极有默契的略过了这个大活人,甚至连他的意愿都没问。
“七哥,你马上就要成婚了,你的夫人虽说父母早亡,但你先岳丈再怎么说也是四品参将的衔,两家结亲,你身无长物,如何能站得出去,将来又怎么支撑门户?”赵秉安从思绪里走出来,打算再劝劝老七,实在不行也由不得他。
老七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知道这是弟弟在为他打算。他低头捏着袖角,心里踌躇的很,他想硬气一回,答应十弟,出去好好做差事。可想想上回送十弟去府试的时候遇上的那群军卒,姨娘啊,那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飘到身旁让他只想吐,腰都直不起来。面对面一个都能把他吓晕,现在让他去管五六十号当兵的,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我,要不,要不我先试试吧,实在不行,十弟你就再找旁人好了……”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费劲就能听出显而易见的心虚。
“你一定能做好,也必须要做好!明白吗?!”恨其不幸,怒其不争,指望着软包子自己变为金刚石是不现实的,赵秉安也不打算再和他纠缠,直接把吩咐当命令发出去,说不定效果更好些。
“明白了,明白了,我一定好好做,好好做。”老七一见赵秉安要发火,立刻就软了,想着先应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