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二瞧见大门口的赵秉安时,差点被吓的摔下马去。他这个小舅子年纪虽小,气势却足,杵在那,光摇摇扇柄就够人胆战心惊了,要想过他这关,估计得脱层皮。天哪,他小舅子居然还对他笑,姚二心头颤颤,他有预感今天这个亲一定会成的印象深刻。
“姚二哥,好久不见,明诚这厢见礼了。”
姚二瞧着大门口一帮他爹常说的“青年才俊”随着小舅子一起给他见礼,人都懵了,幸亏后面人推他一把,才赶紧回过神来,“小舅子客气了,不是,明诚你太客气了,呵呵呵……”
新郎官明显被小舅子镇住的表情成功的取悦了围观群众,不少爱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起哄。
“姚二你行不行,看见小舅子就怂了,待会看见你老丈人是不是得跪啊!”
“唉,哪用老丈人,估计闺房门前就得跪,这未来媳妇可备好了搓衣板呢,你说是不是?”
“是极,是极。听说姚家老二还爬过人永安侯府的墙头呢,这回可不容易,终于走上一回大门了,可喜可贺啊。”
……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一帮光棍单家汉,等你们娶上媳妇再来说话吧,现在还不赶紧回家,求着老娘撒摸撒摸姑娘去,哈哈……”姚二怵他小舅子,可不代表他害怕这些眼馋的小屁孩,都是在四九城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这帮瘪犊子就是羡慕他能娶上姝妹妹这样的天仙,他们也就能说两句酸话,他一点都不在意。
围观的人嘘声一片,姚二只当听不见。只是这小舅子堵在门外,该怎么过啊?
“燕台一望客心惊,箫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明诚自小仰慕武烈风范,不能一见众世叔贤兄于沙场上驰骋万里、为国尽忠的场景,实乃是平生憾事。而今有幸与姚家这样的英烈世家结亲,嫁送家姐,也算是聊以慰藉。只是二哥可否满足小弟一个心愿,在这府门外做上一场,让明诚一窥真武风采!”
“好!贤弟有请,敢不从焉。谁来?!”姚二原还以为小舅子是读书人,肯定会出些弯弯绕绕的题来为难他,没想到,小舅子那么豪气,一番话说的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打上一场。
赵秉安自然早就把人安排好了,都是府上的老将,手头上有分寸,提前都打好了招呼,不用太认真,耍的好看就行。不是赵秉安不信任姚二,他今天弄这么一场,一来就是为了显示他姐的尊贵有身价,敲打姚家人他姐不是随随便便能娶到手的,要学会珍惜。另一方面也是在为他未来姐夫铺路,姚家那点家底他看不上,可将军府在军中的势力不能被姚大独吞吧,要知道镇远将军把姚二调到兵马司之后可就再没别的动静,姚大可都快做到从四品了。所以比武是假,打出姚二的声势才是真。
能围在府门外的都是各家年轻的小崽子,大都还没有担任官职,或者初入官场,还没学会面子功夫那一套。一听有这种热闹看,都兴奋的嗷嗷叫,恨不能上去掺上两把。一个个的都在底下给姚二呐喊助威,让他千万别丢他们武勋的脸,要不然他们就替他上,最后娶的媳妇可指不定是谁的了。
外面的动静太大,根本瞒不住里面的大人们,都不用派人出去打听,就有消息被好事的宾客带了进来,赵家十少爷在府外摆下擂台,考校姐夫呢,姚家老二听说真有两把刷子,这都打到第三场了。
嚯,年轻人真会玩,成个亲还这么多花招,大人们很想也出去瞧瞧,就是顾忌着体面,不大好意思张口。还是四爷看得开,拎着偷跑被抓住的小胖子大笑不止,三步一跨的就赶到府门外看热闹去了。有人领头,那就好办了,不一会儿永安侯府门外就挤满了人,瞧着台阶下面把喜服别进腰里,打的大汗淋漓的姚家老二,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实在憋不住,你看过哪家新郎两个眼圈都被打肿的,绝对上京城头一份!
连做十场,姚家老二都快累瘫了,赵秉安才大发慈悲的把人放过去了,当然红包是不能少的,永安侯府从外院进内宅,一共八道门,迈一道门槛,一百两,谢绝还价!
等新郎走到闺房门前的时候,屋里的夫人们瞧见人先是一愣,随后集体赶紧往后面躲,以袖掩面,笑得都发颤,实在是憋不住。
蒋氏羞愧极了,小儿子净胡闹,哪有这么折腾姐夫的。赶紧让人给新郎重新梳洗,脸上的印子实在没办法,只能敷上厚厚一层粉,虽说有点怪异,那也比顶着俩黑眼圈强啊。时辰就快到了,嫁妆的礼队前仗已经出发了,两个新人也得快着点,可不能误了吉时。
第73章 婚嫁(二)
真到了送别的时候,蒋氏拉着自小如珍如玉养大的闺女泣不成声, 到嘴的嘱咐一句都说不出口。她自己成婚头十年受尽了婆家的苦楚, 流过的眼泪都能淌条河, 所以在这孩子小的时候就不大舍得管教她, 只是一味的放纵她,娇惯她,希望她能比自己活得恣意些。可真到了成婚这一天,蒋氏又担心,这孩子的性子能不能在宅门里生活,她要是不讨婆婆喜欢怎么办,她要是遇上奸吝的妯娌怎么办, 她的夫君要是负心薄幸了怎么办, 她, 她要是过得不好,谁来替她做主撑腰……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蒋氏对赵映姝的爱护,又岂是那一抬抬嫁妆可以说尽的。侯府里所有妯娌都不明白三房只是嫁个女儿而已, 居然贴上一小半家产, 这夫妻俩是不是疯了,可蒋氏不在乎,她就想让姚家人知道,我闺女带的嫁妆够她自己和她未来的孩子吃几辈子,她没占你们姚家一丁点便宜,所以她不用在将军府伏低做小, 也不该无怨无悔的受你们家人的气。蒋氏就想让她闺女在将军府直的起腰挺得起胸,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侯府上前四位小姐这几年都陆续成了亲,所以在场的几位夫人都很理解蒋氏的心情,只是新郎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还是赶紧把姝姐儿送上轿吧,误了时辰不吉利。
四夫人在旁边感触最深,姝姐儿嫁去的是将军府,虽说是次子,不承爵,可人家到底是正一品的实权人家啊,她的娇儿呢,品貌才情样样拿得出手,可就因为赵老四那个废物只能嫁给四品翰林院掌院侍读之子,清贫的要命偏偏死讲究,要不是那家人嫡庶分明,待娇姐儿还算不错,她早就心疼死了。
说到底女人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是好是坏全凭运气,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没听说过和离,更没有休妻一说,除非两家里一方蒙难,另一边急着撇清关系倒是可能舍下脸皮这么做,不过日后,他们也得做好被人唾沫星喷死的准备。大宅里的女人,要么笑到最后,坐上老封君的位子,要么就是填在后院里,不见天日,暴毙家庙,总有许许多多的办法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而这一通用规则已经传承了许多代,高门之间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从没有人来戳破而已,他们看重的是家族的颜面,至于这些可怜女子的生死荣辱,谁在乎……
几位妯娌瞧着新娘被蒋氏带的也要哭出来了,赶紧上前安抚住了,这时间紧的可不够补妆的。
姚二偷瞄到心悦的姑娘在喜盖下面抽泣,又急又心疼,在闺房外面不停的打转,一下一下捶着手心,就怕人来一句不嫁了,那他也真要哭出来了。
蒋氏就是一时情绪没崩住,不用周围人劝她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感伤的时候,用手帕赶紧把脸上的泪痕给抹干净了,脸上扯出个笑容,“鼎诚,姝姐儿这孩子脾气直,没什么心机,以后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错处,你多担待,岳母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白头偕老。”
“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对姝妹妹好的,我家人也是,我们俩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姚二说的急切而恳切,流露出的纯粹情感虽不足以完全打动蒋氏,至少也让她愿意相信,现在把闺女托付给这么一个人是不错的选择。
三爷已经领着赵秉宰赵秉安两兄弟来了,瞧着这场景也觉得有些伤感,他从小养大的娇滴滴的乖女儿自此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从此得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再不能天真肆意的过日子了。再瞥了一眼旁边拘谨的臭小子,哼,打轻了都,挨两拳就得了他闺女这么一个宝贝,怎么算都是他占了便宜。
姚二一瞧见老丈人,立马抬头挺胸直腰,整个人都崩紧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唉,让孩子赶紧上轿吧,将军府已经来人催了。”三爷扶着蒋氏,柔声说着。他知道妻子舍不得,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别为了这点小事再恶了闺女的婆家人。
屋外的唢呐声吹的震天响,姚二和赵映姝在满堂亲眷的注视下给三爷夫妇磕头敬茶,同时收了改口费。赵秉安在一旁,等姚二给他递红包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了一句,“姚二哥一定要好好待我姐啊!不然的话……”
姚二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赶紧拍胸口保证着,“明诚放心,我要是对不起姝妹妹,你就死命收拾我,我绝对无二话!”
“好,这话我记住了,姐夫!”
和小舅子说话就得打起精神,姚二擦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娶个媳妇真不容易。
接下来原本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六少爷那差点出了差错,前面说新娘一身配饰满满,那重量上自然也是杠杠的,就六少爷那被糟蹋的差不多的身子,怎么背的起来,刚起身差点就趴那了,幸亏鲁嬷嬷眼力尖身手快,一把托起了背上的赵映姝,和旁边一个婆子搭手帮着,这才算是勉强把人弄进轿子里了。
这边喜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出了永安侯府,那边镇远将军府却出了事。
“你说什么?地方不够,怎么会不够呢,不是提前测量好的吗,这格局已经一扩再扩,怎么可能不够?”魏氏不是生气,她只是听不明白下人的话,什么叫婚房不够大,可能盛不下嫁妆,你玩笑呢吧!
姚家老太太常年礼佛,这次为了二孙子的婚事才特意出来,她是老眼可不昏花,这下人的神色看起来就怪异的很,再加上媳妇那般作态,她就惦记这门婚事是不是又起变故了,唉,她们姚家怎么这么个命啊!
“老大媳妇,怎么了,赵家反悔了,咱家不是送上聘礼了吗,人家姑娘又不愿嫁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母亲您别担心。是,是下人来报,说是西武院的地方不够,可能,可能放不开小二媳妇的嫁妆,儿媳正想法儿呢。”
“哟,这,这,这怎么行,待会人赵家来,看见嫁妆摆在外面说不定以为咱们府上有什么想法呢,你赶紧去,把西武院和观池院的那堵墙给推了,往后那里都给小二他们一房住。”
“这,会不会不大好,毕竟那是六,六弟的院子,您……”
老夫人一听见别人提起小六心就开始抽疼,她乖巧的小儿子,要不是她那天杀的丈夫,也不会那个年龄就……。只是,人得活在当下,她二孙子能娶上赵家的姑娘不容易,这时候不能出差错。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先顾着眼前吧。正好那里老身也经常派人去打扫,现在用没有什么避讳,你赶紧去吧,别让客人们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