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了,是赵秉安,本官未出京前曾在国子监见过这位,是他……”杜闻在心里埋怨自己的疏忽,他早该想到的,苏州这么大动静,永安侯府怎么置之不理,而赵家一旦要出人,还有谁能比那个人更能拿得出手。一开始赵秉宁那些反常举动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考虑这背后是不是有其他的人的手笔,是他太自负,一步错步步错,失去了一开始把握节奏的机会,接下来就只能被赵秉安牵着鼻子走了。
汪明全不大明白,不过一毛头小子,瞧着没多大点,怎么就把这俩人唬成这样,不过他为人谨慎,所以试探着问了一句,“这,赵,赵秉安是什么人物,连老马你都能镇住?”
“呵,人家可是京中有名的少年英才,陛下御口亲赞过的,我哪能比?不过,这小子背景着实是雄厚,一般人可望不可即。”提起这个,马关成就不自觉得往杜闻那边看,都是高门望族出来的,人家那两位才算是旗鼓相当啊。
“说说呗,也给咱们长长见识,……”
“就是,老马,你赶紧说,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摸清了他的底咱们才好下手啊。”
“呵,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想动那位,你知道他身后都站了哪些人物吗,不说别的,就现在内阁的沈首辅,那是人家名上的外祖,马上要进内阁的邵文熙邵大人知道吧,那是他老丈人的亲大哥,忘了说了,他爹是工部左侍郎兼内务府主事,与宫中关系密切,他嫡亲叔父是左俭都御史大夫,手下统着十三道监察御史呢,他授业恩师说出来吓死你,邵雍邵老先生知道吗,湖湘书院那些大人都是他同门师长,你动他,找死吧你。”
“咕隆”刚才开口的那位还没听完马关成的话呢就吓的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
“这种公子哥虽然金贵,但上京里头应该也不少,咱们到时候尽量避开他就是了。”汪明全刚才也被那小子的背景震住了片刻,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眼下的危局才是最关键的,其他的可以以后再修补,得先自保再考虑其他啊。
“就怕那小子自己站出来和咱们纠缠啊。”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以为自己读两本书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咱们可在苏州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对付不了一毛孩子?”
“说得对,出身好不一定有本事,赵秉宁不也是永安侯府出身吗,这些年也没看他有什么作为啊?”
“他和他们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杜家这些年为了给诚王拉拢人手,往国子监里投了不少子弟,直系旁系的都有,也曾几次想和赵家这位十公子接触,只是无一例外都被挡了回来。三年前的祭天大典他也在场,后来内侍监那件事他也是全程关注,当时他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不说别的,这些年有几个人能全须全尾从内侍监出来,事后还没有撕破脸的,搁他自己身上就不可能。
城楼上的少年公子似也是知道下面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便也不再躲闪,坦然的笑了出来,甚至因为杜闻长久的凝望,还朝下规矩的行了一礼。
“永安侯府赵秉安,见过杜世兄携诸位大人。”
第92章 对峙(三)
“赵贤弟客气了,掰指算算, 咱们也有近两年多未见了, 贤弟这次来苏州, 一定要让为兄尽一尽地主之谊。”
对付赵秉安和对付赵秉宁, 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杜闻一开始就把警戒的心思提到了最高点,尽量不露出马脚。
虽然刚刚才被谭志鹏小小算计了一下,但赵秉安脸上丝毫未见恼色,他笑语盈盈的拉过谭志鹏僵硬的手掌,抬在城楼上交握了起来,“恐怕要辜负世兄的一番好意了, 明诚已经与谭大人有约在先。”
“哦?那倒是可惜了。”
这谭志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和陆冉不是积怨已久吗, 此时又为何和赵秉安他们站在一起,而且这大半天未见他出过一声,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杜闻拧着眉头望向梁新百,得到的也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回复。
“谭大人好心计好手段, 都沦落到这个下场竟然还能反手回击一把, 真是让明诚佩服。可惜啊,下面的诸位大人对您的好心好像并不领情,瞧瞧他们,一个个望着你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赵秉安手上陡然被握紧,旁边的人好似要拼命拉扯,可惜沈林这次早就防备着呢, 两手对着琵琶骨一压,立时就让他疼的差点晕过去。
“谭大人,良禽择木而栖,底下那些人眼瞅着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何必还非要把自己赔上呢,从五品的官职,你爬了多少年才到现在这高度,啪唧一声摔下来,受的了吗?
再说了,现下就是明诚放你回去,苏南官场也已无你立身之地,马关成他们的行事作风明诚也略知一二,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就凭梁新百,是决计保不住你的。”
谭志鹏自再次被扣住琵琶骨之后就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可就那样他也没再和赵秉安开口,他不是谷一用,身后有宫里撑着,可以无所顾忌的行事。从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开始,他就从不信那些花言巧语,想他倒戈,光说可是没用的。
陆冉就瞧不得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样,压低声音威胁道,“姓谭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马关成这人性子可比我急多了,你放在淮阴的人虽然不少,但还能比赵秉宁带在身边的那些侯府护卫厉害吗,赵秉宁幸运,只折了一条腿,想想你那一家老弱病残,能留下来几个?”
“畜……生……”
“彼此彼此,你当年能攀上涂家那棵大树,用的手段也不怎么光彩。赶紧下决定吧,要不然就是咱们的人手派出去说不定也赶不及了。”
“账……簿”谭志鹏压抑着冲向喉头的鲜血,又断断续续的念出两个字。声音很小很轻,就只在一旁的几个人听见了。
“账簿?他说的是田文镜那本吧,呵,那本咱们可早就拿到手送进京里去了,用不上你惦记。”赵五在旁边有些嫌弃的补充着,姓谭的这人自恃太高,都成为阶下囚了还想拿捏他们,做梦呢。
“账——簿,账——簿,账簿……”
赵秉安倒是不这么想,他心下一合计,两眼就冒光了,“你手里有这三年苏州的新账簿?”
“嗯……”
赵秉安和谷一用对视一眼,这可真是天降之喜。要翻苏州三年的旧账,就越不开织造局,那或多或少就要伤及宫中颜面,这算是谷一用一直担心的一件事,而现在有了这个新账簿,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织造局这三年未动过税银,就算从汪马几人手中接收了些银子,数目也不大,圣上那不难交代过去,而且由谭志鹏和谷一用两人联手内外揭发苏南贪腐巨案,那就能把永安侯府在这件事情里的影响淡化,换句话说,把太子在苏南插手的痕迹给摸轻,诚王可以败于国法圣意,但绝对不能和东宫有所牵扯,要不然这些年的隐忍就都白费了。
“扶谭大人下去,稍后这边事了,我亲自和谭大人谈谈。”
“是,主子。”
“哼!”陆冉开始后悔,当初进城的时候为何要等,直接动手杀了算了,现在这情形,赵家小子恐怕不会再把人还给他了。
“咳,世兄勿恼,谭志鹏手里捏着的东西至关重要,暂且先容他一时,等以后事情定下来之后,明诚必给世兄一个交代。”谭志鹏这种人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他今天可以背叛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梁新百,以后只要价码合适未必不会背叛东宫背叛永安侯府,这种人不值得拉拢,对他伸手只会被反咬一口,所以赵秉安也只打算和他虚与委蛇,达到目的即可。
城门下马关成等人看着谭志鹏被人恭恭敬敬的请下去,一个个手腕捏的噼啪响,“梁大人,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本府识人不明,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好说的?您有太多东西该说了。这谭志鹏可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要不是给您一份薄面,苏州同知哪轮得到他,这几年他往涂家那个老东西那送了多少银子,你当我们都瞎呐,不过是看在杜大人的面子上不言语罢了,可如今,那小子一声不吭的就叛变了,他可对咱们那些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等将来往上面一捅,啪嗒,咱们都完蛋!”
“那你什么意思,杀了他?你进得去苏州城吗?咱们手上无兵,这就是死局!”要说现在谁最想杀了谭志鹏,那梁新百当居首位,一时眼瞎,提拔了那么个白眼狼,这谭志鹏知道的可不止苏南这点事,当初往京中运送的银车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注意,都是从苏州直接运走的,这里面可都是谭志鹏经的手。
“咱们没有,那就去找有的人。”
“老马,你什么意思?苏南就一万驻兵,除了陆冉带来的这些,就剩下陇江的涂康柏了,要能请得动他,咱们哪还用跟赵家那个小崽子废话。”
“说得轻巧,那老东西粘上毛比猴还精,向来是只收银子不办事,要他出兵,呵呵,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谁说一定要涂康柏出兵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