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人正好在此,明诚也借机问一句,像苏公子这般恬不知耻,肆意骚扰别府女眷的作为,顺天府是怎么定义的,还是说谢大人以为这就是寻常事,故此不予理会,要不然为何这么姗姗来迟?”
谢从瑜简直是要冤死了,他故意晚到不就是想让你们自己把事给了结了,顾全几家的颜面嘛。他以为赵苏两家是半斤对八两,哪成想这风压根就是一边倒,他倒是有意偏向永安侯府,毕竟同属东宫门下,可,可也不能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啊,当着他的面废了苏煜,那事后苏家收拾不了赵秉安,难道还收拾不了自己吗?
“呵呵,苏煜此番行事确有不妥,本官亦为其含羞,但你二人毕竟是同年,又一同在国子监做过同窗,现在他已经如此模样,要不明诚你就高抬贵手放其一马?”
“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太学馆首何时与四门馆徒是同窗了,您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
“就是,和这种人共室那还求什么学,不若先回家学做人来得比较重要。”
太学领衔几位在谢从瑜刚刚开口时就把话给截断了,今儿已经撕破了脸,不趁这个机会把苏煜在士林里的名声彻底毁了,恐怕以后会后患无穷。毕竟苏家也不是什么破落户,两三年后这个小人再来出“浪子回头”,到时候可就真的恶心了。
都是祖宗,就算被这么冷嘲热讽,谢从瑜也没办法反驳,一方面今天这事确实是苏煜有错在先,其次那几位说话的身家也很是不俗,他招惹不起啊。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同是国子监的四门馆了,刚才他可是听清楚了,这苏煜与四门馆关系密切,这些儒生就算看在苏阁老的面子上也不敢见死不救吧。
可惜啊,四门馆今天因为苏煜算是丢尽了颜面,众多馆中学子屡次被人指指点点,羞愧的都恨不得以袖掩面,心里对苏煜这个罪魁祸首那是恨得牙根都痒痒又怎么会愿意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给他开脱。
杨文清瞧着周围几个馆首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窜天的怒火,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解决的办法。如今事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保苏煜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不能拿四门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声誉冒险。思虑再三,他终究说出了赵秉安想要的一句话。
“苏煜言行鄙陋,惫懒成性,无知周礼之善行,无从圣贤之教化,今,吾以四门馆首之名将其逐出四门馆,永不再取!”
当众表态,这也是维护四门馆名声的无奈之举,杨文清被逼着吐出这几句话,心里却也是一阵轻松,终于算是摆脱了那个大麻烦,明日他就准备结业出京,苏家谁爱伺候谁伺候。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不仅周围百姓都听见了,就连疼的冷汗直流的苏煜也是一句没落下。
“噗……”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苏煜这次是连折腾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脑子里只一个念头,为什么府上还不来人救他?
因为大家都走不开啊……
当今圣上最是勤政,三日就是一次大朝会,今儿是十八,正好排在日历上。苏家数得上的人物都在朝上,这个时间段自然无法抽身,不仅苏家,就连邵赵两家那几位大人也都是如此。
几府的下人也因为进不了皇城,只能在宫门外焦急的等侯自家主子下朝。而且苏祇铭一般都是直接去内阁办公,很少回府。邵文渊现在也是正紧的内阁预备役,所以他也跑不了,老早就被沈首辅给领走了。
最后倒是赵怀珩与赵怀珺最先接到的消息,世子因为苏州的事,现在对侄子还有心结,所以听说这事后理也没理就转头回了兵部。三爷一开始还有些惦记,不过在他听说自家儿子把侯府护卫都给捎上以后就不一点也不担心了,装着没事人一样慢悠悠躲去了内务府,临进门前还嘱咐看守的小太监他今儿要核对一下旧账,事关皇家,尽是机密,无论何人前来寻他,一律不见!
赵三爷贼着呢,只要他不露面,自家儿子怼天怼地别人也管不着,苏家那几位估计也拉不下脸来以大欺小,到时候真闹出事来他再出面训斥两句就完了,反正这事苏家不占理。
不过他绝对料不到苏煜被收拾的那么惨,苏家二爷爱子心切,当真不管不顾的赶过去了。
与此同时,邵家大大小小几十位爷们也都收到了老太太传来的那句话,一个个的都快被苏家的无耻行径给气炸了。临出皇城的时候,邵家几位少爷差点就冲着苏家的轿队冲过去了,要不是手上没有称手的家伙什,估计今天宫门前得见血。
一二十匹快马在通济门前的大道上奔驰而去,架马的又都是身着五六品缁衣的年轻官员,那阵仗除非眼瞎,否则满朝上下哪个看不见,而且瞧见前头邵苏两家几位大人相互之间那神色,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每当有这种事情发生,内侍监的鼻子都是最灵敏的,在满朝文武绝大数人都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候,整件事的始末已经摆在了御案上。
牵涉到三家国朝重臣,乾封帝对这事还是挺上心的,他打起精神翻了翻,倒觉得有些苦笑不得,枉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内阁变动导致的事端,没想到居然只是小儿女之间的争风吃醋。
摇头轻笑了几句,乾封帝随手便把这份密折递给了太子。旁边的刘谙眼神一眯,把身子摆的更低了。
太子没立刻就伸手,他先给乾封帝续了一杯茶,接着退到御案下面之后才神色恭敬但不失亲昵的双手接了过去。
太子看得很仔细,似是在联想什么,不过密折原本就不长,所以他还是很快就读完了。
“父皇,这赵邵苏三家都是朝中栋梁,怎能因为如此一点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实在是不像话,尤其是明诚那小子,戾气也太深了,人家不过是稍表思慕之情,怎得就非要打断腿呢,儿回去之后就下一道明令好好说说他,乡试在即,不在家温书胡闹些什么呢!”太子话语间表示的好像和赵秉安很熟,但其实这两人除了祭天那回事之外根本没什么交集,要不是这次赵秉安在苏州展现了他非凡的实力,太子绝不会在乾封帝面前多言一句。
“哈哈哈……,这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赵明诚这个孩子朕还是记得的,当年好像是刘谙你领进来的对不对?”乾封帝对东宫的做派很满意,最近他把苏家抬得稍微高了一点,底下几个儿子就开始不争气的在苏祇铭面前献媚,简直把皇室的脸都给丢尽了,也就太子,还算稳得住。就为这个,他也决定这回要给赵家个脸面,不能让太子连自己人都护不住。
“陛下记性真是绝了,当初正是奴才把小公子领进来的呢,那孩子面皮薄,接张垫子都得红着脸跟奴才道声谢,可乖巧懂事了。”谷一用是刘谙的义子,上次苏州的事织造局能全身而退少不了这赵家十公子的功劳,投桃报李,刘公公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嗯,朕倒是有点印象,确实是个好孩子。”乾封帝伸手在御案上拍了两下,随后便仰在了靠垫上,这种事吧说不清谁对谁错,苏家小子就算失礼在前,可断腿破相也显得有些过了,而且赵家那孩子可是把人家名声毁的透透的,从这点看要不是他本性狭隘就说明他对邵家女子情根深种,再联想一下赵怀珺和赵怀珏那滑溜的后院,怎么想怎么像是后一种。
情深不寿,那孩子再聪慧也注定不会有大出息,磨上个七八年正好拿来给太子做纯臣,东宫底子薄,自己不给这孩子操心,他估计连潜邸都拢不齐啊……
“说到底这事还是苏家孟浪了,对着人府门口唱关雎,亏他想的出来,要是有人敢对着宫门来这么一出,朕非诛他九族,被打断腿那都是轻的。”乾封帝这意思很清楚,错都是苏家的,被人收拾也是活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追究了。
东宫面上有些勉强,似是还觉得有些不妥当。
不过这回乾封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又开了口,“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到现在也没把风波平息下去,朕是真不能指望这帮庸碌。”
“儿惭愧,谢从瑜确实是能力不济,儿已决定将他调出京外,到陕北去任职,这顺天府尹一缺不日就会由穆德丰接任。”太子对于这件事既有些羞愧又有些尴尬,毕竟他门下在朝中就那两个人,如今还被六弟给挤出去一个,说出来真是丢人的很。
刘谙在一旁数桌案下面的流苏,一个眼神都没敢朝东宫那边望。太子最近真是修炼的越发出色了,瞧这眼药上的多有技术,虽然一个字没提康王,但京城里头谁不知道穆德丰是其堂舅,中坚的康王党,他居然在东宫手里抢顺天府尹这么个要缺,这不是朝太子脸上狠打了一巴掌吗。呵呵,穆家也真是心大,圣上都如此表态了他们还敢把东宫当成软包子欺负,以后啊估计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哦,是吗,吏部何时下的调令,朕怎么不知?”这句话问的很危险,正四品的调令按理说应该是乾封帝亲批的,可他老人家没这个印象啊。
“这,因为是去年内阁票拟过了这件事,所以吏部就在年终的时候把这份调令夹在奏报里一起呈了上来,陛下当初好像只扫了一眼,看是苏阁老经过手的就朱笔批了。”乾封帝不记得的事问刘谙是绝对跑不了的,这不刘大公公一吐噜嘴就把苏阁老他老人家给捎进去了。
瞧着乾封帝突然面无表情的神色,太子愈发觉得那赵秉安是个人才,他居然能拉拢到刘公公为他如此说话,东宫里那帮废物忙活了好几年都没能办成这事呢。
“太子你亲自出宫一趟,去把这件事平息下来,赵家那小子打也打了,该出气了。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再胡闹了。至于苏家那个,派御医去好好诊治,实在不行就听天由命吧。”
乾封帝说完这句话就挥手示意太子出去,所以太子也无法再规劝什么,只能稍微有些“不情愿”的行礼退下了。
第107章 事态升级
“小畜生,你欺人太甚!”
苏家二爷在朝中没担什么要职, 所以朝会一结束, 他就先出宫了, 没想到上轿前却被自家下人报信说七公子在邵府门前被打了。他当时就气上了, 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让他不要去邵府上胡闹,就不听,真以为那是什么好事呢。也不想想长房三个侄子,为什么就没人在这件事上出头,人家都精着呢。
原本苏二爷打算等回府后再好好教训那个逆子,可他刚转身, 自家又来了一个报信的, 还是邵府门前那回事, 不过这回说得更清楚了,赵家十公子带着数百号人把自家少爷腿给打断了,而且听外面那些围观的人讲,好像, 脸也给毁了。
打伤腿就罢了, 以后调养一下应当无妨,可破相,这个问题就严重了,关乎日后前途呢。况且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和永安侯府那小子的恩怨苏二爷当初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俩人碰一起, 说不定一点小事也会闹大。
虽说小辈之间的恩怨,他们这些年长的都不应该插手,但一腔忧子之心还是让苏二爷放不下,所以他便让下人挑了一条隐蔽的路,打算偷偷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事他就不露面了。
可当他一掀开轿帘看到的是什么,自家儿子满身鲜血,像一滩泥一样蜷缩在地上,他的周围布满了执鞭的武士,从远处看,那鞭尖部位好像红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