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大堂里面打扫的很洁净,或许因为熟知赵秉安的喜好,所以整座府邸都改成了开阔清雅的风格,少见帷幔纱帘,更多几分竹木草香。

赵十三从进来伊始一双眼都快看不过来了, 这么多年,大宅这边荒无人烟,没想到这么收拾一下就完全大变样了,怪道老八当初能瞄上这块福地。

可惜也就住两三个月,等眼前这位小爷一走,这么好的宅子又要沉寂下去。

赵秉安也没有顾及一旁的族叔,进府之后直接让这一群记吃不记打的混账东西跪在了堂下。

他已经懒得花心思去调教一帮本性难移、屡教不改的蠢货,这次是看在母亲面上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还敢欺瞒,那真就不能怪他辣手除瘤了。

蒋家当初为了攀附永安侯府,陪嫁了诸多财货不说,就连这下人也是足足送出了二十余户,这些年除了跟在蒋氏身边忠心耿耿的老人,其他诸多下人大都被派遣到庄子店铺中进行经营,蒋氏这些年身体又不好,三爷和赵秉安都不愿让她多劳累,便直接放权给了府外那些下人。当初对于底下人传出的那些小贪小挪,赵秉安不是不知道,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弄得太明白反倒容易出事。

原本赵秉安也没把心思放在这方面,但后来轮到他姐姐赵映姝管家之时,没想到居然查出了将近万两的亏空,蒋氏的嫁妆盒子里才有多少东西,这帮混账简直是吃了狗胆。

当时连杀带卖,赵秉安几乎处理了近半数奴才,为了这事,他还特意去了蒋府一趟,与几位舅舅解说纷由,所幸舅舅们都还算明理之人,双方没闹出什么不愉快。

原以为剩下这批人该吸取教训安分当差了,没想到只是派到河北几个月,这小尾巴又翘起来了,赵秉安瞧着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简直是怒火中烧。

“啪……”手上用力,直接用袖子把旁边的茶盏甩了出去,赵秉安的力度很大,茶瓷落在地上还朝外蹦出了好远。

蒋达几人被茶水泼了半身,却什么话都不敢说,并且,因为赵秉安的这一举动他们几人脖子都缩了起来。

“小半年的功夫,你们在河北过的挺舒服啊,主仆尊卑都忘到脑后去了,居然敢大张旗鼓的上门问罪,谁给你们的狗胆!”

“冤枉啊主子,是那赵八爷屡次相欺,拒不搬出,奴才们没办法才去找五老太爷主持公道的,真不是……”

“住嘴!你们真当本少耳聋眼瞎啊,若无真凭实据我会这么问你?”

“稻门街老赵氏,不用本少再多说了吧。”

几个奴才现在真是想哭死,他们当初是被稻门街那些人糊弄了,以为赵八爷恶意侵占了主子的祖宅,这才寻上门去问罪,这事原就是守备府的错处啊,难不成他赵老八在侯府祖宅里养姘头还有理了,可他们真不知道和稻门街那些人接触会捅了少主的肺管子,守备府不是说永远不会向主子告状的吗,这怎么还能说话不算话呢。

顶着一脸茶叶末子,几人一边磕头认罪一边暗地里嗖嗖往赵十三那里飙眼刀,出尔反尔,真是小人!

赵十三现下心也颤着呢,他倒是知道祖宅之事已经泄露但没想到赵秉安事无巨细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这位小爷当着他的面来这么一出,怎么感觉有些敲山震虎的意思呢?客观的说,这件事确实是老八有错在先,不是他精虫上脑,嫡庶不分,侯府这些下人也未必敢到守备府去闹事,人家终究占的住脚啊。

“行了!先各自下去领十板子,等到回京咱们再算总账。”念在他们这回算是有所收敛的份上,赵秉安也就再宽宥一次,朝沈林递了个眼神,让他下去细细盘问,这群蠢货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不多多敲打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此刻本少满身风尘,立刻上门请安恐有不妥,烦请堂叔回去通禀一声,明日中午明诚亲自上门叨扰,给五太爷磕头请安。”

“不急不急,家父他老人家现下一直在府中休养,贤侄何时来都没问题……”先是本少后又自称其名,这位到底是怎么个态度。赵十三觉得自己猜不透了,还是赶紧回府向老爷子请教吧。

颠簸了一路,赵秉安也想松口气,吩咐赵佑代行送客之后,他便回转后宅休息去了。看着这夜里更显几分华美迷离的大宅,赵秉安忍不住摇头哭笑,原以为那位叔祖老来应该正经些,可瞧着走廊里五步一立的执灯少女,他觉得有些话还真不能说的太早。

“都退下吧。”

蒋达刚挨完棍子,这会儿心里正忐忑着呢,不想哪里又惹了这位爷的眼。

茫然的抬头往外瞧,结果一看见那条香艳的夜廊,他脑门上的汗又冒出来了。

“少爷息怒,这,这都是隔房老太爷送来的粗使丫鬟,奴才们推脱不了。”其实人家直说的是暖床丫鬟,只不过蒋达对头上这位小主子的脾性略知一二,没敢挑明。

“既是丫鬟那便要有丫鬟的样子,这点事情还要主子教你吗,都带回去,下次再敢穿这么有伤风化的衣服出来,那便通通发卖了去,侯府里的规矩一个两个都忘了不成。”

赵佑刚刚从府门口赶回,就见少主被一堆身着薄纱的侍女给堵在了后宅门口,眉头霎时就皱起来了。

色是刮骨毒,京城里栽在女色上的高门公子数不胜数,虽然相信他家少主的人品不至于沉迷此道,但碍于当初老侯爷的交代,赵佑还是决定多嘴几句。

这就是主姓家奴的底气,换成沈林,绝不敢这么疾言令色的对蒋达说话,更别提训斥了,说白了,蒋氏陪嫁的下人怎么能与老爷子身边的人相提并论,在某些方面,甚至赵秉安都不得不对这些人重礼相待。

“瞧我作甚,就按佑叔说的办,宅子里的下人你都给我好好调教,过些日子有大用,再敢出纰漏,本少卖了你这憨货。”没好气的说完这两句话,赵秉安便抬腿过了走廊,期间一眼未斜。都是些飞机场,有啥好看的。

到底要顾忌三夫人的颜面,赵佑打发了那群丫鬟之后又和蒋达说了几句软和话,两人之间倒是没留下芥蒂。当然就是蒋达心里有什么他也是不敢表露出来的,赵佑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家将,位属永安侯府家仆第一等,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空置的大宅迎来了他久违的主人,在这一向幽森的深夜里平添了几丝烟火气,待侯府护卫全部入住之后,那股生活的气息更是浓烈了几分。管事的几人受罚不重,又得了主子新吩咐下来的缺,个个以为自己逃过一劫,都眉开眼笑了起来。

考虑到主子奔波多日,肯定在吃喝上受了罪,膳房便半夜开了火,鸡鸭鱼肉轮番上,都是赵秉安从小吃惯的口味。可惜赵秉安困倦居多,饭菜只草草用了几口,倒是都便宜了一道来的诸多护卫,各个吃了个满嘴流油。

不过这副和谐的场景看在某些人眼里可就扎心了,稻门街居中的祠堂里此刻人人都绷着一张脸,听着下人打听来的消息。

“永安侯府今儿来人了,诸位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三叔,要不就算了吧,人家侯府现在有权有势,咱再上去硬磕,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开口的是赵氏现任族长的小儿子,他就不明白为何族中这些老人非要这么折腾,那座大宅都荒芜那么些年了,有什么好惦记的,再说了,现如今的赵家早就不是当初的赵家了,手上无权无势,一年不如一年,这种情况下还要挑衅一座权势滔天的侯府,简直是脑子瓦壳了。

“赵通化,你还算是赵家子孙吗,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大家可别忘了,永安侯府当年抢了咱们的祖居,多少祖宗临死前都不能闭眼,魂都不能进自家门,咱们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应该和他们不死不休。”

两赵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他这么一说,底下立刻就有不少族人响应,倒也不是为了那座大宅,只是希望宗族能为他们出头,不让侯府那些的分支继续欺压他们。

赵通化三十多岁的人了,听了这话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他赵农信多么孝感动天一样,那过去这五六十年怎不见他跟侯府那些人杠啊,真当人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似的,不就是惦记长房屁股底下族长的位子吗,拽着过去那点破事蛊惑人心,真他娘的虚伪!

其实河北赵家现在就在落寞的边缘,整个宗族已经许多年未曾出过高官了,目前尚在任上的也不过就几个五六品的低缺,阖族上下的读书种子就那么两三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功名在身,这时候去开罪永安侯府,那以后的会试还用想吗,京城可是人家的地盘……

现下赵氏宗族基本分成了三派,一派主张和永安侯府斗,趁着来人是个毛头小子狠狠收拾他一顿,把大宅抢回来;另一派呢则不那么激进,他们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永安侯府那么大便利完全应该用来重振家业,急嘈嘈的上去结仇太不理智了;最后一派看似中立,但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想朝着和解那一方偏,族老,族老,他们这把年纪还是想看着宗族平平稳稳的传下去,老三那套花里胡哨的,听着就不可靠。

族长久病,他们几十房人吵嚷了半夜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最后还是长房嫡长子赵通仪代父拍了板,且先静观其变,来日再做决定。

得,又是白忙活一场,三房太爷气得当场摔门而去,一点面子都没给下任族长留,其余族人也早知这两房的宿怨,没敢留下看笑话,赶紧找接口撤了。

“老匹夫!要不是爹现在身体不虞,怎么轮得到他作威作福,大哥,你可得小心了,咱这位三叔最近邪门的很。”

“别管他,这是梦还没醒呢,让他作吧,等把三房作没了他也就消停了。对了,你这两天多朝留儿街注意下,别让咱家的族人在那瞎转悠,容易出事。”

“唉,都是姓赵的,一个祖宗生下来的,何必闹成现在这样呢,大哥,要不咱去见见京城来的那位,听人说人家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赵通仪打眼瞧了一下自家机灵油滑的三弟,什么也没说,就转头回祖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