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2 / 2)

一掌拍裂了旁边的茶几,雄浑有力的嗓音直接洞穿了前堂三院。

“铁卫何在!”

蒙面铁甲,杀气腾腾,数十武士执刃逼近大堂,那架势, 稍有不慎,恐怕堂中人还真有可能见血。

不过,这阵仗拿来吓唬各府世子一辈的还凑合,但在这些老狐狸面前,玩威逼这手,那跟关公门前耍大刀没啥两样。七八位爵爷就大剌剌的靠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抬,也就江夏侯老爷子,性情耿直,瞧见赵老头为这点事就把铁卫唤出来,气得自己狠呸了两口,直叹早年眼瞎,交友不慎。

赵秉安不能让局面这么僵着啊,他挥挥手,示意赵佑赶紧将人带下去。几位老爷子瞧见赵家小十郎一摆划,侯府里的铁卫便疾速退去,眼睛都眯了一下。他们与永安侯府是几辈子的亲故,自然知道老赵家的规矩,这铁卫向来只传嫡长一支,赵秉安虽也算嫡系,但身份上好像不大够吧,难不成赵汝贞这个老家伙有意……

不过这终究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又不像定国公、宁海侯那般,与赵家长房有姻亲牵扯,谁承爵,与他们的利益都没有关碍。

“几位叔祖容禀,此事非是小子不通人情,实乃另有缘故。这,这皇陵去不得啊……”纠结的五官都快挤成团了,赵秉安为了这场戏也是拼命点亮了所有演技。

好不容易铺垫了这么久,赵秉安觉得好歹会有些反应呢,没想到满堂公侯,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废话,先帝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岂能不清楚,那就是个极品混不吝。那样的人要是也能羽化登仙,在场诸位个个都能立地成佛了。

皇陵里有蹊跷是必然的,但既然圣旨已经认定那是祥瑞,朝堂上下又是人口一致,他们只当是去迎祥瑞不就完了吗,反正也没人在意乾封帝折腾些什么,众人想要的只是这份能刷资历的美差罢了。

再说了,此行的核心是禁军与金吾卫,他们这些外围兵马明摆着就是拉去充排场的,届时只当自己耳聋眼瞎,不沾因果就是了。

其实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诸位公侯也拉不下脸来为难一个孙辈的小子。他们这些世袭公侯与镇远将军那种散爵不同,不兴调防那一套,军中势力向来是父传子,子传孙,地盘划分明确。

这种传承模式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武勋世家的延续,却也最不能为当权者容忍。乾封帝登基二十多年,前前后后发起了不下五次回笼兵权的政变,诸多跟脚薄弱的子爵勋爵都已消亡,他们眼前这些算是知情识趣,早早交了祖业,所以人家赏了口饭吃。

武将换防至多四五年,但轮到勋贵身上,这个时间翻倍都不止。上千世袭勋爵除了尚在前线的几大军团还硬撑着,退下来的这些人好一点的塞进京郊三大军营混日子,差一些的不是被撵出京城就是在家啃自己,以龙椅上那位的秉性,二三十年是别想再回驻地行军了。

别看这些老爷子骂老永安侯骂的狠,但私底下谁不赞叹赵汝贞鸡贼,早早的就谋划好了退路,满京城的勋贵都擦着刀锈过日子,唯独人老赵家,一早就在文官那边杀出条血路来,五个儿子,四个都在朝上站稳了,尤其赵怀珏,那是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哦,现在还得加上个赵秉安,这叔侄俩,一度让京中的老勋贵眼红的整宿睡不着。

老永安侯提溜着孙子靠边站,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几位,当初是你们一口咬定不站队,怎么现在瞧着盘口好,又想冒出来抢食了,到底是谁脸皮厚啊!”

“呵,赵汝贞,你蒙谁呢,要不是你家四孙子在苏州惹出了事,你会死心塌地的站在东宫那边?真当老夫几个都是傻子呢!”

“那又怎样,老夫一个孙子不争气,还有大把能干的来帮衬,哥几个说话也别太偏,我老赵家能有今日这光景,都是我儿子孙子拿性命搏来的,想坐地分赃,没门儿!”

“你……”

老永安侯确实游说过不少勋贵投效东宫,但谁也不傻,一开始大皇子尚在之时,满朝望去,扎眼的都是诚王党,东宫朝不保夕,谁愿意拿阖族前程去赌那一点点可能。再后来太子自废东宫党,那就更没有人敢去投效了,保不准这位殿下哪日再抽一回疯呢。

现在嫡皇孙荣升亲王,东宫中殿再度有孕,太子的储君之位已经实打实的稳当了,诸多勋贵此时再想往东宫靠,却还想像以前那般装傻充愣,嘴上喊几句就想捞好处,做梦呢……

赵秉安隐去嘴角的嘲讽,赶紧跑出来打圆场。

“诸位叔祖息怒,祖父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几家在朝上向来是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岂是眼下这一点浅薄的好处就能挑拨得了的。”

“只是此行事涉皇家机密,太子殿下已在乾清宫里立下了军令状,非亲信不得往,我永安侯府也是两相为难呐。”

“您想想,七千个名额,赵氏宗族不论嫡庶,所有的男丁都派上那也是远远不够的。可,可明诚委实不敢转托他人,这不是负殿下于不孝不义吗?这个罪名,岂是小子能担待的,您几位,也得体谅一二啊。”

说白了,不是一家人,别想吃一锅饭。东宫的好处是有,但那是留给自己人的,诸位若想吃肉,得先认主子!

赵秉安说辞婉转了一点,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在场的公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装疯卖傻了,一个个脸子拉的老长。

定国公此次未在,孟氏诞下嫡皇孙之后,陆家便有所沉寂,今年中,陆冉初入北疆战场便展露凶名,定国公更是恨不得躲起来当透明人。陆家在西郊的势力被今年回防的镇国公石家抢走不少,最近两家正斗得如火如荼,定国公世子陆庭此次代父到场,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抢下三成名额。

“贤侄此话何意,凭我定国公府与东宫的关系,难道当不起这份差事吗?”他妹妹可是生下了东宫次子,若不是父亲一直压着不许府上有所动作,现在哪能轮到赵家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世兄此话说得好没道理,您府上与太子的关系不该自己心里有数吗?”当初舍一个庶女入东宫,原就是对太子的折辱,若不是陆良娣自己争气,苦熬多年怀上龙胎,陆家与东宫哪能扯上半文钱关系。

“赵秉安,你放肆!”

“话不投机半句多,秉安的言语要是入不得您的耳,大门就在前面,好走不送!”还真拿自己当回事,赵秉安要是转头与石家合作,绝对没这么多破事。人石家多识时务,一回来就摁住了魏王作死,时时记得朝东宫释放善意,虽说没明确站队,但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太子礼敬镇国公。哪像定国公府,打着纯臣的牌子,干着权臣的勾当,早早晚晚非把一族人都折腾进去。

“永安侯就让这竖子如此妄言吗?”陆庭简直要气炸,手指着赵秉安就吵嚷起来,十分的没有风度。

老永安侯眉梢一挑,第一次动了怒气。

“陆庭,看在你祖父与老夫八拜之交的份上,这句话就当你没说过。陆赵两家是亲家,老夫自认从没有亏待过陆家的地方,你今日在我府上破口大骂,搁旁人身上,老夫至少卸他一条腿。说事有说事的规矩,你若是不懂,回去让你老子教你,别在老夫府上丢人!”

江夏侯、定海侯开头就瞧不惯这定国公世子,什么风浪都没经过的小黄毛,偏偏自恃高人一等,要不是看在逝去的先定国公的份上,谁稀得搭理他。

剩余几位老爵爷也是无动于衷,他们也就纳闷了,陆从风,陆翼江乃至陆冉,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战场上拼杀得来的富贵,怎么就立了陆庭这么个不长脑子的东西做世子,这不胡闹吗。

“你们,你们……”陆庭平生没受过此等奇耻大辱,有心夺门而出,可想想父亲严肃凝重的脸色,伸到台阶上的脚又收了回来,仰个儿把自己砸回椅子里,气咻咻的咬牙切齿。

脸皮够厚,还不算没救。老永安侯瞥过一眼,继续和几位老交情攀扯。

“说说吧,都怎么个意思?”

江夏侯想想那一府儿孙,皆是累赘,打量了赵秉安两眼,算是认了。

“明日,老夫便让长孙进东宫宿卫,届时,劳秉安多看顾你世兄。”

定海侯也是一大家子,不散出来找饭碗,早晚都得饿死。

“老夫家里那些不肖子孙,都托付给十郎了,看着安排吧。”好歹还是亲家,长孙媳妇与赵家三房的关系也处得不错,总能比其他人多捞点好处吧。

汝南侯、武定侯、江阴侯、宣德侯、怀远伯相互打量几眼,也跟着押了宝。

赵秉安满口应下了,这些世兄世弟与他同处一辈,身上虽然因为资历的缘故,挂不了多重的职务,但背后有他们的父亲叔伯支撑,足以在军中说上话了,调他们入东宫,总能把那五千宿卫填充起来,让太子有些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