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清瑜起身,毕恭毕敬的与陆迢晔拱手行礼。
男人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手里的新茶,姿势散漫,但无端散出一股子强悍霸气。
任苏清瑜如何想,也不会想到,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同伴,居然是这样心有沟壑之人。
电光火石间,苏清瑜想到苏锦萝那时候与自己说的话。
原来这一切,他的萝萝竟比他还要早看透吗?
自嘲一笑,苏清瑜只觉自己枉为兄。满以为压着理国公府的重担,却不想,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个。
“怎么,苏大公子后悔了?”陆迢晔轻勾唇角。
对于无意间上了陆迢晔这艘贼船的事,苏清瑜没有后悔,只有庆幸。如果必须站队,那他做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他压了一个没有人注意,却注定会成功的人。
没有人,能赢过这个人。
……
小厨房里,苏锦萝正在热火朝天的炸菊花。
刚刚长成的细嫩菊花被撕开,洗净,在泉水中浸泡片刻,捞出沥干。放入打匀的蛋清中滚揉均匀,再滚上一层干面粉,等油锅烧开,便能放进去炸了。
“王妃,还是让厨娘来炸吧,您当心伤了手。”雪雁梳妇人髻,站在苏锦萝身边,搀着人的胳膊往旁边扶了扶。
苏锦萝看一眼那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油锅,也是有些害怕,只好点头,让出了位置。
厨娘上前,开始炸菊花,手法娴熟。
菊花细嫩,下油过一遍,基本就能被捞出来了。
苏锦萝捧着盐罐子,在那被炸的油滋滋的菊花上撒上一层又一层的精盐。菊花正热,细盐撒上去,立时融化,看不见踪影。
一旁雪雁看到苏锦萝的动作,虽没尝到这炸菊花,但只觉自己嘴里齁得慌。这都要下去半罐盐了吧?
“来,将这东西端到书房去,给我大哥和你家爷尝尝。”苏锦萝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王妃……”雪雁面露踌躇。
“去。”苏锦萝一瞪眼。“你若是不去,我就让人打明远板子。还有,不准将里头的盐告诉他,你若是告诉了他,我也打他板子。”
雪雁无奈,为了明远的屁股,只得将这盘加了料的炸菊花端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明远正候在那处,看到雪雁手里端着的炸菊花,笑的一脸灿烂。
新婚燕尔,自然浓情蜜意。
雪雁面色稍红的把东西往人怀里一塞,道:“王妃让我送来的。”
“哎哎。”明远痴呆呆的应了,捧着盘子就魂不守舍的往里去,走到半路慌忙退出来,吓得面色煞白,抖着声音道:“爷,王妃差人送了盘炸菊花来。”
真是得意忘形……身上的衫子被冷汗浸湿,明远想到自家爷的手段,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手里端着王妃送的炸菊花,不然擅闯书房,是要被褪一层皮的,还是字面上的意思。
人没了那层皮,还是人嘛?自然是变鬼了。
书房内,陆迢晔叩了叩案面,明远闻声进去,对上自家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慌忙跪下请罪。
“下不为例。”
“是是……”逃过一劫的明远赶紧放下炸菊花,抬眸时看到陆迢晔的眼色,神色疑惑的将苏清瑜的茶碗撤了下去,然后一副感恩戴德模样的退了出去。
“尝尝吧,萝萝的手艺。”陆迢晔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面容温和的与苏清瑜道。
苏清瑜不疑有他,张嘴尝一口,面色一变,想吐又不能吐,生咽下去。
“味道如何?”陆迢晔笑盈盈道。
“……极好。”苏清瑜嗓子都哑了。
“既然好,那苏大公子便用完了再回去吧。”
苏清瑜瞪大一双眼,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慢悠悠吃茶的陆迢晔,颤着手,一脸菜色的又吃了一口。
萝萝这手艺,真是极好啊……
“王爷怎么,不尝尝?”苏清瑜艰难的咽下,想吃一口茶,却发现自己的茶碗被刚刚的奴才撤下去了。他看一眼陆迢晔,压抑住了要吃茶的念头,道:“味道真是不错呢。”
说完,苏清瑜露出一抹笑,自以为风姿潇洒,却不知实在是扭曲的厉害。
陆迢晔慢吞吞的撇了撇茶面,吃一口茶。
苏清瑜羡慕的直咽口水,但这咽下去的口水,还是咸的发慌,呛的他直咳嗽。
“苏大公子劳苦功高,自然要多用。萝萝这几日总是念叨着你没来瞧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哪能败兴而归呢。”
苏清瑜终于明白症结所在了。
自家妹子念着他这个大哥有什么错,至于什么醋都吃吗!堂堂静南王,居然是个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这炸菊花,哪里是萝萝送来的,定然是这个人用了萝萝的幌子来骗他的!哼,休想离间他与萝萝之间的感情。
苏清瑜一咬牙,抓了一大把炸菊花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生嚼吞咽。“好吃!”
陆迢晔拢袖起身,面带笑意,“苏大公子慢用。”话罢,陆迢晔径直去了,在户牖处站定片刻,然后转身,入拐角,果然在书房的槅扇处看到了那个正抻着脖子往里瞧的小妇人。
今日小妇人穿一件鹦哥绿的窄身小袄,髻上斜插一朵鲜嫩绿菊,一张小脸白瓷腻滑,衬在纱窗前,清灵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