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这话万万不可说。”梅蒨连忙止住她,又道,“别瞧只是几个元宵团子,这种越是简单的玩意儿,越是能见作画者的功底,燕王殿下手里的一支笔只怕是出神入化了。”
梅茹闻言,垂眸涩涩抿了抿唇角,然后又抬头,笑盈盈的望着梅蒨。她笑道:“二姐姐,你今日可帮殿下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丫头话里有话,梅蒨一下子脸就红了,倏地低下头。
梅茹淡淡望向旁处,一时稍稍有些怔忪。
回到自己房里,梅茹见靠窗的案上还搁了纸笔,只是她最近乱七八糟的忙,已经有些时日没练过字了。这会子左右无聊,梅茹让意婵拿了一丸墨锭在旁边研磨。她执起笔,立在案边,另一只手拢着袖子,心里盘算着要写些什么,待要落笔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几只元宵团子。
梅茹落笔。寥寥几下,那纸上便是个圆不溜丢的软软团子,再来几道褶,就成了包子。
意婵见到,不由笑道:“姑娘,你画的可真像,就跟这纸上有真包子似的。”
梅茹垂眸怔怔瞧着,又在旁边再画了个圆不溜丢的软软团子,再拿笔尖在上头轻轻点了几点。
她问意婵:“这像什么?”
意婵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像沾了芝麻的元宵。”
梅茹这回笑了。
意婵说:“姑娘,你画的可真好。”
梅茹冷冷止住笑,低低垂下眼,其实,这几个还是傅铮教她的。她之所以能认出傅铮的花灯,也就凭着这些。
前世里,有一回年节,傅铮在甘肃领兵抗敌没有归京,梅茹在京城无所事事,索性千里迢迢奔去营中找他。
见着梅茹来,这人仍一如既往的冷,横眉不耐道:“你快归京。”
他轰她,可梅茹才不会走。
她在傅铮帐中住下。这人白日不在,只有夜里回来,二人难得睡在一处,勉强相安无事。元夕这日夜里,梅茹拿手戳他的背:“王爷,我今日还未吃上元宵呢。”这地方兵荒马乱,到处打仗,哪儿有人记得这些玩意儿?
傅铮不理她,梅茹还继续拿手戳他的背。
他的背坚实又硬,梅茹戳不动,乐此不疲。
傅铮被她烦的没办法,翻坐起来,画了几幅元宵丢给她。
“望梅止渴,拿去!”
梅茹静静端详许久,偷偷藏在了枕头底下。
第二年元夕夜,二人从宫里回来,傅铮喝过酒,正倚在马车里阖眼休息,梅茹又说:“王爷,我今年也还未吃上元宵呢。”
傅铮不睁眼,也不说话。
梅茹道:“王爷,你再画一幅给我?”
傅铮这才倦倦的睁开眼,问:“什么?”
梅茹回府之后,从盒子里拿出去年的那几幅画,举到他跟前,跟献宝似的。
傅铮瞧见了,怔了一怔。
他走到案边,执起笔,回身对她道:“我教你。”梅茹一喜,就见那人转过身去,又冷冷道:“学会以后别再烦我。”她的笑意刚挂在嘴边,一瞬又滞了……
梅茹叹了一声,懒懒搁下笔,将案上的那张纸团了团,丢给静琴。
她去乔氏房里。
梅茹到的时候,刘妈妈不知在娘亲劝什么,见着她来,又不说了。梅茹大概猜到一些。她这个娘争强好胜一辈子,先前在老太太那儿因为寿辰的事,乔氏心里哪怕有不乐意,定还是得装出贤惠的模样,这会子肯定又在生闷气了。
还真被梅茹猜中了,乔氏回来就一直在想府里的这些事。
他们两房摆在一处,老太太明显喜欢二房多一些。
这些年宸二爷的官运越来越好,梅寅却还是那副风流不上进的模样。再说底下几个孩子,梅湘已经够不争气的了,循循也个贪玩不守规矩的,不讨老太太喜欢,可二房那几个呢,各个争气,那几个哥儿就不说了,蒨姐儿如花似玉招人疼,做事说话找不出一丁点错处,前几天上元节的那首诗还得了燕王殿下的青眼,一时间这又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的女儿,乔氏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梅茹连忙转过去给娘亲揉肩膀,边揉边劝道:“还是身子最重要,娘亲莫要多操劳。”
乔氏偏头唬她一眼,道:“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哪儿不懂了?”梅茹顺着道,“娘亲无非是闲得慌,想找些事忙呢。”
乔氏回头:“第一个就忙你的事!”一想到蒨姐儿都有了诗作才女的名衔,她就不免心焦,只催促道:“循循,你什么时候去你姨母那儿?”
梅茹也想到了这事儿呢,她自然回道:“等娘亲身子好了再去。”
“不行不行,你明日就去!”乔氏轰她。
梅茹一怔:“这么着急做什么?”
挣名声的这种事,能不着急吗?
看着自己女儿不思上进的样子,乔氏恨不得撸起袖子替循循多念些书了!
翌日,梅茹到了孟府,给孟老太太请安,又给小乔氏请安。
小乔氏见着她来,难得舒了一口气,道:“安哥儿给我重修的那些个方物志,真真是不能入目,连簪子和钗都分不清,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还是循循你来,姑娘家心细总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