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薛老三端起酒杯,道:“姜局长,小弟方才冲撞了,敬你一杯,算作赔罪。”说话儿,一大杯酒照例被一饮而尽。
这会儿,姜局长面上虽无异样,心中实已羞恼交加,恼的是,这小小副县长,蚂蚁大的玩意儿,竟敢冲自己呲牙,羞的是,自个儿方才竟真被吓住了,在这小子身上竟觉出了地委陈书记的威势,真个是丢老了人了。
见薛向敬酒,姜局长皮笑肉不笑地端起酒杯,竟喝了一大口,薛向和孙铁应见状,双双松了一口气,哪知道这一口气没松完,姜局长忽然呸的一声,将满满一口酒吐了出来。而这一口酒,吐出之际,似有准备,满满一口,全吐在薛向身边,将薛向脚上、裤腿溅上了不少。
要说以薛向的本事,哪怕是紧紧挨着姜规题,让他吐酒,也能轻而易举的避开,可薛向这会儿,压住心火,故意一动不动,让姜规题一局,无非是希望这位姜局座出口气后,能静下心来,接着谈问题。
哪知道这位姜局座得势不饶人,酒刚吐完,砰的一声脆响,玻璃酒杯被他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我呸,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上得什么酒啊,比他娘的水都淡,换酒换酒!”
姜规题边喊,边拍得餐桌嗡嗡作响。
要说姜局座不愧是老官油子,骂人早骂出了技巧,听着他似在骂餐厅,可细细一琢磨便知是指桑骂槐,对准了薛向,可你偏偏又不能指摘人家什么。
姜规题闹腾得动静儿极大,一会儿的功夫,外边便跑进两个人来,一个正是先前递上菜单的服务员,一个看装扮,像是餐厅管事的。
“姜局长,姜局长,不知是哪到菜不合您的口味,您批评,您批评,我们马上改正,给您重新做上。”
那管事似乎知道姜规题的脾性,上来姿态就摆得极低。
姜规题指着酒瓶骂道:“怕花钱请的什么客,丢人!看看你上得什么破酒,给老子上茅台,三十年陈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上回陈书记招待省里要员的时候,可是再这里放了一箱,冯豁牙,给老子拿去!”
那管事也不知道这位“丢人”骂得是谁,可见了这位姜局长耍威风,他也不敢细问,更不敢辩解,讪讪道:“姜局长,可真不瞧,柜上就剩独独一瓶了,刚被别人预订了。”
砰的一声脆响,姜规题提了那瓶长白山砸在了墙上:“叨逼叨,叨逼叨,叨叨个什么,预订预订,不证明还在柜上,没被喝么,没被喝就给老子拿过来,我倒要看看在花原,谁敢跟老子争。”
第一百四十章气煞我也
细说来,姜规题放此豪言,也非全是大话,因为此间餐厅在花原地区算是数得上号的,却是立在北城,属于花原市委众多的机关食堂之一,而地委设在南城,地委大佬无故哪里会来此就餐,地委大佬不来,即便是花原市委书记当面,姜规题这位地区财政局局长也是无惧。
见姜规题大放厥词,言语逼人,那管事终于顶不住了,道声稍后,便一阵风也似的去了。
刚耍了阵儿威风,姜局座心气大顺,斜睨着薛向,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惊呆了下巴。毕竟自己这番表演,也非全是炫耀,而是另有意图。因为眼前的小子不上道,可这么大坨肥肉——花原地区史上给下级县市的一次性最大拨款就在眼前,不咬下一口来,如何对得起自己,所以,必须让这小子知道我姜某人的份量,将贡金乖乖献上。
哪知道姜局座这一斜眼,非但没见着惊掉下巴的薛县长,倒是惊得自个儿的上牙打着了下牙。原来先前,还站着恭敬敬酒赔罪的薛某人,这会儿竟翘着二郎腿坐了,大吃大喝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有半点儿先前敬小慎微的模样。
“难不成自己方才的一番演绎竟起了反效果,此人竟是传说中的贱骨头!”
姜局座茫然了,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若是这家伙横下心来不服软,不要脸皮,不顾非议。颠覆潜规则,把官司打到周专员那儿去,自己丢脸挨批事小,可那五千元的天大馅饼就要飞了呀!
要说姜局座还真不是只会耍威风的猪头三,到底有两把刷子,薛向的心思还真让他猜了个正着。
因为薛向正有这种打算,起先,即便姜规题报出了五千大元的要价,薛老三心中虽然打定主意,万万不会如数支给。可也存了讨价还价的心思,可待见姜规题又是喷酒,又是摔杯子,砸瓶子,呵斥管事的,以威压人,薛老三便彻底熄了谈判的心思。毕竟他薛老三虽然非是那种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比如此次。为了萧山县,他堂堂薛大少生平第一次屈身媚人了,可心中到底还有底线。
这姓姜的所作所为,摆明了吃定他薛某人,既然如此,还谈个屁!毕竟他薛老三就是顾忌着官场潜规则。讲道理,留底线,这才低三下四地走正常程序,找他姜局座要钱。而人家姜局座偏偏不讲道理,没底线。索性,他薛老三就撕下面子,大不了直接去找周明方,不管是哭抢逼求闹,总归得把钱弄到手。至于花原地区的官场中人,如何看他薛某人。如何评点他薛某人不地道,坏规矩,他薛某人也管不着了,毕竟什么时候,都是生存第一,面子第二。
既然打定主意不求这姜规题了,薛某人还给他鸟面子,折腾一天了。装了许久孙子,他早饿得不成样子了,先前为顾忌面子,面对着满桌美味佳肴,他薛某人看得流口水,都忍着没动筷子。这会儿,既然想开了,就放开肚子,吃他娘,喝他娘,且薛某人的阴暗心思发作,又打起了让姓姜的埋单的主意,毕竟这一桌子菜都是姓姜的点的,谁点菜谁埋单,他薛某人自问这是尊重传统,守护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