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相见欢 非天夜翔 2561 字 4天前

他以为武独要教训他,孰料武独最终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段岭忙跟在后头,回僻院里去,心里整理来之不易的消息。回家后,便在房中给武独擦拭架子,架上有一布包裹,里头放着一个匣子、一把带鞘的剑。

剑正是武独平时的佩剑,除此以外,便只有满架的书。段岭很想看看匣子里头有什么,但这个时候好奇心容易要一个人的命,便不去碰它。

第48章 取信

入夜时,武独过来,检查自己的匣子与剑,段岭躺在墙角的一小块地方睡觉,听到动静,便偷偷看了一眼,见武独背对自己,打开匣子,取了一件东西出来,走到门外,坐下。

片刻后,断断续续的笛声响起,似乎在调音,段岭的耳朵便竖了起来,接着那飘忽在空中的音接二连三地串在了一处,连成调子。

相见欢!

那首曲子是相见欢!

段岭翻来覆去听过无数次,在上京时隔着名堂的院墙、琼花院内寻春的笛声,还有父亲那生涩的笛曲……武独竟然也会吹这曲子,段岭听到笛声的时候,一瞬间就呆住了。

武独吹出的笛声初始带着一股不平之气,然而开了个头,后面的音便如瀑布般流泄而出,仿佛静夜里一曲催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洋洋洒洒,漫无边际,充满了希望与期待,带着潇洒之意。

第一次在名堂中听那曲子时内蕴深沉,似有话相诉却又无法开口;寻春的曲调则幽怨哀伤,带着绝望之意;李渐鸿学会吹了,曲中亦带着铿锵之力。而武独吹起这首曲子来时,与段岭从前的感觉丝毫不一样,醇厚却不霸气,隽永却不悲伤,如同西川的枫水滔滔流逝,豁达,洒脱。

段岭穿着单衣短裤,情不自禁地走出来,到得门槛前朝外望,见武独坐在院里台阶上,侧脸十分英俊,眼中带着一丝冷漠与无奈。曲声渐歇,武独放下笛子,天际一轮明月,空灵之境尽显,段岭还沉浸在曲声之中。

“这是什么?”段岭问。

武独侧过头,把段岭从头打量到脚,嘴角略略一抽。

武独:“没见过笛子?”

段岭:“……”

段岭本以为武独会解释几句,说说这曲子,武独却懒得与他废话,放下笛子,躺在门外,看着月亮。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会杀人了。”

段岭听到武独说话,便走出去,抱膝坐在廊下。

一片静谧之中,武独喝了口酒,自言自语道:“那年我十五岁,师娘给我一本《药经》,一把笛子,一把烈光剑,让我下山来找师姐。”

段岭想起了也会吹这首曲子的寻春,却没有打断武独的话。

“师娘是个执着的人。”武独说,“她说,这世上有些事,哪怕你命悬一线,穷途末路,也不能去做,气节,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恰恰好,另一个人说。”武独又悠然道,“这世上有些事,哪怕刀山火海摆在面前,赴汤蹈火,也要去做……”

武独眼里带着醉意,发了会儿呆,问:“你读过书?”

段岭点点头,武独又说:“你来日想做什么?可千万别像我一般当刺客。”

段岭看武独,片刻后说:“我爹生前让我读书,考功名。”

武独叹了口气,说:“考功名。”

武独笑了起来,摇摇头,不知在嘲笑段岭,还是自嘲,又说:“读过多少书?拣几句背背。”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段岭背道。

“换一句。”武独说,“这个谁不知道?”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换一句。”武独闭着眼,随口道,“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听不懂,再换。”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武独喝了口酒,没有打断段岭,段岭想起夫子教的诗词,便背了些给武独听。既有“高堂明镜悲白发,朝成青丝暮成雪”,又有“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武独听着听着,时不时地喝酒,到得最后,半斤酒喝完,武独也靠在榻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段岭怕他睡在外头着了凉,便吃力地把他挪到榻上去,武独却没有睡着,睁开眼看段岭,醉醺醺的,似乎想说句什么,那一刻,段岭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你这嘴长得像姚筝。”武独嘲笑道,“看了就想大耳刮子抽你。”

段岭忙道:“姚……姚筝是谁?”

武独没理他,段岭便让他躺好,径自回角落里铺床,躺着,武独却睁着眼,盯着段岭的背影看。

“我怎么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武独又说。

“有吗?”段岭说。

武独揉揉眉心,却实在想不起来了,段岭铺着床,背对武独,说:“我与你有缘。”

“怎么说?”武独闭上眼睛,淡淡地问。

段岭说:“你救了我两次,我欠你这么多,实在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武独随口道,“能一时兴起救你,也能一时兴起杀你,你别高兴得太早。”

段岭知道武独只是虚张声势,自然不会来无缘无故地杀他,然而武独说完这句后便睡了。

翌日,段岭决定开始实行他的计划——设法接近牧磬,讨得他的信任,至不济,也在牧磬身前混个脸熟,但这种接触绝不能令武独产生警惕并疏远他,否则没有了武独的保护,郎俊侠若是发现了,随时可以取自己小命。

段岭时不时瞥武独,武独练完内功,他的功法与李渐鸿是一个路子,都是自外至内,通过步法与掌法来催动体内经脉,内息周天运转,练完后武独发了一身汗,段岭便打了水来,伺候他在院里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