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此时父亲深知为时晚矣,只能亡羊补牢,匆忙将自己嫁给了威远侯之次子沈从晖,只盼着能够躲过一劫。

回忆起这一切,阿烟眼睑微抬,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不过四十八岁而已,这些年保养得当,眼角虽有些细纹,可是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多年的官场历练,使得他在外之时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人很难琢磨他的心思。

不过在自己面前,父亲就是父亲,是一个慈父。

阿烟唇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来,倚靠在座椅上,歪头望着父亲。

“父亲?”

顾左相沉思了许久后在,终于皱眉道:“皇上这些年看似不理朝政,可是朝中之事,却是瞒不过他的。前几日进宫,我和他说起太子的婚事,他倒是对你颇为喜欢。只是,如今父亲想来,总是有些不妥。”

阿烟唇边的笑意如烟云一般渐渐扩散,就这么氤氲到了眸中,使得眸中绽放出一点别样的动人,不过她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顾左相拧眉道:“阿烟,这几日为父想过许多,这些年我在朝中几乎独揽大权,我深陷其中几不能自拔。如今一梦惊醒,细细打量,不觉一身冷汗。须知历朝历代,功高震主者,权大慑主者,必招天子忌惮,大多也不能落得什么善果。我如今便不为自己着想,也总是要为你想想。”

阿烟听父亲这话,心中欢喜又感动,咬唇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所谓急流勇退,正是这个道理。”

顾左相却挑眉看向女儿:“阿烟,那到底该如何,你是怎么想的?”

阿烟听了父亲那番话,知道了父亲的想法,心里也有了底,当下便侃侃而谈:

“父亲,一则从此后要重振家规,绝对不能姑息养奸,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顾家不能毁于家中宵小之辈。二则,须好生教养阿清,便是不能为一国栋梁平定天下,也要修身养性,为齐家之好男儿,方不至于辱没了父亲的威名。”

她眼见父亲眸中有赞赏之意,便笑着继续道:“三则,我顾家万万不能恋栈权势,本该抽身之时,便要及时抽身。”

顾左相听女儿这一番话,已经是极为赞赏,不过最后一句,却是触动他的心事。

“抽身,谈何容易!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方为保身之道。”

阿烟笑道:“父亲说得是。”

今日一席话,她探知了父亲的想法,一时之间倒是不着急了。

只要父亲不再抱着把自己嫁给太子的念头,一切总是有转机的。

和父亲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她便命人叫来了顾清,顾清依旧对自己父亲有些惧怕,不过看着姐姐阿烟在,倒是松了口气。

当下阿烟便牵着弟弟的手,对父亲说起顾清这些日子读书的事。

原本顾左相是极为不喜这个儿子的,如今因为女儿这番话,也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个儿子。

却见他虽然生得肥胖,可是倒也眉清目秀,虽神色间依旧有些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可是到底年纪还小。

当下他脸色也和善了些,便随口问他一些读书上的问题,顾清都壮着胆子一一答了。

最后顾左相又嘱咐了儿子一些话,诸如好生读书,诸如将来考入官学,如你姐姐那般,顾清赶紧都点头答应着。

这一日,顾清和阿烟走出父亲书房的时候,倒是极为开心,眉眼都是带笑的。

“姐姐,我瞧着父亲今日个倒是对我极为满意呢。”

阿烟低头望向自己的弟弟,却见他好看的眼眸中倒映着阳光,清澈璀璨。

她轻笑了下,抬手抚着他的头发:“傻瓜,这是咱们的父亲,父亲喜欢你我,自然也是满意你我的。”

☆、女学

因这几日阿烟身子大好,请了一个月的假也到时候了,于是这一日起得比往日早,略作收拾,坐了轿子出门前去女学中。阿烟家是在小翔凤胡同,这里距离皇宫不过是两里路罢了,距离女学则约莫三里的路程。

如今阿烟这轿子走出小翔凤胡同,一转弯便来到了繁华的东大街,阿烟不免觉得新奇,掀开轿帘,看向外面。

东大街门楼林立,金字招牌并挑起的旗子比比皆是,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是她记忆中那个繁花似锦的东大街。

而就在阿烟轿子的侧面,有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紫金玉冠,唇边勾着一抹笑,斜眼瞅着阿烟,看得津津有味。

阿烟正瞧着,猛地里见到这张脸,初时是惊了一下的,后来陡然想明白,便平静下来,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便放下了轿帘。

这是当今的五皇子燕王,母妃是永和帝最宠爱的皇贵妃,是当今太子异母的弟弟。平日里仗着母妃宠爱,父皇又纵容,那些放荡不羁的事儿没少干,偶尔也去水西桥畔,寻花问柳什么的。

阿烟以前就不喜这燕王,小时候随着父亲进宫赴宴,就被他欺负过的。及到稍大了,他便出来开府,好巧不巧的,他的府邸便在这小翔凤胡同二号,紧紧挨着顾府。

顾府旁边那王府本是闲置多年的,如今稍做修缮,就成了他的地盘。

于是阿烟又增添了几分不喜,一是那废旧的王府曾是她幼年时玩耍的好去处,却被他那样占了,二个是这燕王自从成了他家的邻居,便总是在她家晃悠,没事便看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总觉得不怀好意的。

曾经的她,可是没给过这燕王好脸色的。

可是后来,发生了许多的事,阿烟后来慢慢品味,便觉得这燕王这人其实对自己也不算太差。当年他夺得帝王后,可算是对自己和沈从晖网开一面,这才使得自己有机会可以带着沈从晖沈越离开了燕京城。

此时的阿烟,靠在轿子里这柔软的引枕上,闭眸想着上一世,那个身穿龙袍的男子,明明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对自己勾唇一笑,带着几分挑.逗的笑问自己:

“阿烟,你要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当他这么问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阿烟却能感觉到他语气中那浓浓的悲凉。 她分辨不清,他的眸中到底是不是有一丝的期望。

不过那时候阿烟就明白,帝王心,海底针,她的父亲伴君一世,最后死于那个帝王之手,她不想步父亲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