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阿烟看着父亲站在那里的背影,只觉得那昔日风雅的父亲,如今却是一脸沉重。

她心间泛起一丝歉疚,其实自己终究是让父亲为难了。

可是上辈子走过的路,她不想再走。纵然这一世其实是和上一辈子不同的,她也再也不愿意走一遍了。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低下头,默默地走出去了。

阿烟刚一回到房中,就见顾清正等在西厢房呢。

他个小人儿,现如今穿着小棉袍,鼓鼓囊囊的,像个棉球一般,偏他生得粉白玉润的,这么一个圆滚滚的粉团儿坐在那里,皱着小眉头,凝重地望着自己。

阿烟原本是满腹的心事,如今看到顾清这样子,也终于忍不住笑了,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呢?”

顾清绷着白胖的小脸,一本正经地皱眉道:“姐姐,刚才有个人来找我了。你是见呢还是不见呢?”

阿烟挑眉,淡道:“哦,是谁?”

说着这话时,她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

果然,顾清瘪了瘪嘴:“是沈哥哥。”

阿烟听着这个,沉默了下,却终究是道:“他如今在哪里?”

顾清望着阿烟:“他就在二门外等着呢,如果姐姐不喜欢,可以不见的。”

其实顾清自然不傻,他明白沈越来找自己姐姐,显然是为了那刚下的赐婚圣旨的事儿,而姐姐看起来也并不像嫁给晋江侯府的二公子的,只是不知道这沈越过来做什么?难道是劝姐姐嫁过去?

顾清嘟哝着小嘴,瞅着自己姐姐:“要不然我跟着姐姐一起去?”

阿烟看着顾清那小神色,竟仿佛怕自己被沈越欺负了去一般,顿时只觉得满心的沉重仿佛都消散了去。

她轻笑了下,道:“你在这里留着便是了,到底他和你要好,若是你去了,反而彼此面上不好看。”

当下阿烟叫来了青峰,吩咐道:“青峰,你先去命人那些茶点过来,伺候小少爷吃着。”

青峰自然是笑着应了,一时用了几个碧绿小碟儿盛放了一些糕点,里面有好看的玫瑰酥,也有梅花香饼,更有用雪水化了后和着香薷和厚朴做成的香薷饮。其实这些糕点吃食都是阿烟特意命人做的,里面的配料都是阿烟一一过目的,将那些容易导致发胖的食物去掉了,并替换为了能够减掉身上肥肉的食材。

其实这些日子跟着那武师练武,顾清已经比最初的时候瘦了一些,可是他到底是个胖子,减肥并非一日之功,总是要慢慢来的。

当下阿烟看着顾清坐在那里吃着糕点,她自己走出西厢房,只带了小丫鬟云封前去二门外,一路上自然遇到了几个打招呼的仆妇,都是笑吟吟的。

其实在看到沈越之前,阿烟已经想过了用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这个时候他过来,无非是两种,一种是感叹下往昔,说着婶婶你终究还是成为我婶婶了,另一种则是婶婶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成为我婶婶了。当然了,他的表达必然会较为含蓄。

无论以上两种意思是哪个,其中的意味对于阿烟来说,总是带着点命运捉弄的意思。

你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最后还是逃不过去当他沈家二夫人的命运。

阿烟想到这些,唇边便泛起嘲讽的笑来。

今生今世,她怎么可能选择和上一世同样的一条路呢?

可是当她见到沈越的时候,她准备好的满腹话语却没有说出。

一直到这么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以为的可以忘记,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就如同她说,一切的心动不过是蜻蜓点过水面,涟漪散去,水中无痕。如果那个男人在你心里刻上了很深的印记,你可以选择自欺欺人笑着说我根本你不在乎,可是却无法忽略午夜梦回之时心间一点点的抽痛。

此时的沈越,穿着一件粗布棉袍,那棉袍上还有一个补丁,补丁是深蓝粗布,或许是那个打补丁的人唯恐这补丁太过突兀,所以特意用那深蓝粗布剪裁成祥云的形状,针脚细腻做工用心,看着倒是有几分意趣。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当然了,再多的意趣,也无法掩盖这是一件极为粗俗廉价的粗布棉袍的事实。

这棉袍实在是和他昔日白玉小公子般的样貌不太相衬。

阿烟望了那粗布棉袍半响后,终于道:“我的侄儿,素来是个记性好的。”

其实当年她给他做的那件棉袍,后来旧了破了也小了,就被她改做其他了,记得是做成了一个棉垫,以便在沈越寒夜读书的时候铺在椅子上。

难得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这么一个棉袍,竟让人仿造出来了。

沈越扯唇,苦笑了声:“婶婶,在你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人?”

阿烟摇头:“我不知道。”

沈越拧眉:“婶婶,我从十三岁起便在你身边,我们十年相伴,你竟不知我沈越是什么样的人?”

阿烟神情轻淡:“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或许是我们距离太近了,以至于我没办法看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了。”

这个少年只比自己小三岁,可是自己却是把他当成亲弟弟亲侄子甚至亲儿子一般地看待,呕心沥血地照料他,为了他,真是付出一切。

这样的自己,眼里心里只觉得沈越聪颖可爱,沈越孝顺善良,哪里还看得到其他呢?

但是从他为了功名利禄而放弃了她亲手订下的那门婚事时,她就已经不知道了。

上辈子的顾烟其实是迂腐的,迂腐的会用十年的操劳只为了当日一句的承诺。

那个时候的她,就不懂这个侄子了。

沈越凝视着阿烟,忽而笑了下。

他叹了口气,忽而问道:“婶婶,你不想嫁给我二叔了,是吗?”

阿烟疏远地扫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