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好好久才能见到他一回,见着了他,最是注意他的反应,见他面色不好,心中便是一咯嗒。

难不成福余在宫中遭人欺负了不成?

可在宫里头有皇上护着,有谁敢欺负福余?总不能是皇上吧?

可她也没听说皇上厌恶宁王的话,前不久,塞外番邦进宫了好马,几个王爷想要,可皇上却谁都没给,只给了福余一个人。

甄好听他叹气,叹得甄好心中也忐忑不已。

可福余却不愿意说,甄好看来看去,怎么也找不到借口来问出来。她还怕自己贸然一问,反而还戳中了福余的伤心事。

福余在宫外不能久待,太阳落山之前就得回去,梁公公把人送来,也早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甄好眼巴巴等了许久,却是左等右等,怎么也找不到机会。

直到福余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许是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太过明显,才让福余也看出了问题来。

“裴夫人,你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吗?”

甄好便试探着道:“虽然你在宫中,我平日里见不着,可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说给我听,我定会想办法帮你,不必一个人憋在心里头……”

福余一怔。

甄好便又继续往下说:“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有什么事情,一个人憋着,小心把自己憋坏了,你还这么小,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们顶着,一个人发愁可愁不出什么结果来。”

“我没有什么事情。”

甄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难得见这么一回,本应当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甄好还注意到,从前福余每回见到自己,都会喋喋不休地与自己说起他在宫里头发生的事情,这回见面,也是一句也不提了。

总不能真的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吧?

福余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却是好久没有先说话。

梁公公在旁边等着,忍不住催促了一番:“宁王殿下?”

福余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他道:“你再等一会儿。”

而后他又看向甄好,小声说:“我有话想与你说。”

裴慎蹙了蹙眉,他面无表情站在旁边,生怕他会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甄好见福余当真有话想要与自己说,连忙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福余看了裴慎一眼,又抿了抿唇,快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咽了回去。他轻声问:“裴夫人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想要我了。”

甄好微惊,连忙道:“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真的吗?”

“自然是千真万确,我……”她看了梁公公一眼,又将过分明显的话咽了回去,说:“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从把你带回家起,我就是真心待你,无论你何时回来,家中都给你留了房间,等你以后再大一些,想过来便可以长住,什么也不用顾忌。”

生怕福余会不相信,甄好又紧接着补充:“不论是裴昀,还是你,又或者是裴淳,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你若是想我,我给你写信,拜托梁公公递给你,像先前在怀州时那样,平日里见不到你,可我还是有许多话想要与你说,你在宫中,也要时常给我写信,告诉我的你消息才是。”

甄好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也连忙应道:“若是宁王殿下想,自然是可以的。”

福余抿紧了唇,面上信息一闪而过,可又很快垂下了头。

他小声说:“那还要等好久呢。”

“也不久。”甄好道:“等裴昀能跑能跳时,你就可以出宫来了。”

福余心想:就算是到了那时,或许还有许多阻碍呢。

他在宫里头,就要听皇兄的话,皇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的他什么也改不了,就算是出了宫……他也还是要听皇兄的话。

他的那些皇侄子们,都那么大的人了,也时常被叫进宫去挨训。在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只听一个人的话。

福余说:“裴夫人,等我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我会变成很厉害的人,然后再来看你……”

甄好心念一动。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错觉,她觉得福余的这番话里头,说的好像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她不禁转头看向裴慎,可裴慎却是面无表情,没让她看出半分头绪。

甄好迟疑了一下,说:“我也并不是想要你变成很厉害的人。”

福余一愣。

“只要你每日过得高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甄好说:“不管是你也好,还是裴淳也好,又或者是裴昀,只要你们日子过得舒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大富大贵,不管是做什么都可以。”

福余又沉默下来。

他还有许多的话,一时却又没办法说出口了。

裴慎就站在一旁,目光如炬,虽然是一言不发,可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沉着镇定的眼神仿佛都看穿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事情,让他无处遁藏,甚至想要羞耻的低下头来。

福余将后面诸多的话都咽了回去,匆匆与甄好告别,坐上了马车。

马车低调的从街道上穿行而过,连前面赶车的侍卫都换了一身打扮,不让任何人看出身份来。

马车摇摇晃晃,偶尔车壁的帘子随着晃动而拂起,街道上的景象从那一点掀起的布帘下一晃而过,福余沉默地盯着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街道两旁各种吃食的香味顺着缝隙钻入车厢之中,甚至他还可以听到路过孩童奔跑时的欢声笑语。

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有乞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