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清吸了口气, 问:“你什么意思?”
杜锦说:“你能先跟我说,你是怎么怀上的吗?”
于丽清瞪着他, 倔强沉默。
杜锦等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等不到答案。
“那我说说吧。”他先开口,“你知道, 你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在干嘛吗?”
于丽清嘴唇紧抿的看着她。
“我在中介那里,跟房主谈好了价格,准备交订金。”杜锦说。
于丽清的脸苍白了起来。
“那天你从医院打电话给我,说要么马上结婚,要么打胎分手。”杜锦回想那一天的情况,“我啊,丽清,我不是傻子。你想干什么我明白。但是我觉得你用自己的身体冒险,就是为了嫁给我,为了跟我在一起,我觉得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算计这么防备?”
“我真不是傻子,我只是爱你,而且想对你负责一辈子。”他说,“所以我想,什么婚前房婚后房,没关系。我努力挣钱,好好对你,你不会不想跟我一起过一辈子是不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一点都没犹豫,我直接就跟你登记领证了。我还跟那房主说,今天不交定金了,我先去领结婚证。”
杜锦至今记得当时中介和房主那种看傻逼的眼神。
那种眼神都没能阻止他。他听她说有了孩子,整个脑子都热了。那些财产的算计他都抛到了脑后,他想着,就是这个女人了,干嘛呀,他一大老爷们,舍不出半套房给她吗?她都愿意给你生孩子了!
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于丽清都亲身经历了。她打了那个电话,其实相当忐忑。但是杜锦真的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拉上她就去了民政局。他们直接领了结婚证。这样,他再买房,都是婚后房。
她来自十八线小县城,人均工资不到三千的地方,父母完全帮不上忙。她挣的钱要负担在北京的生活,还要孝敬父母。想在北京维持一个体面的白领阶层的生活,想有积蓄真的很难。她想,她肯定会跟杜锦好好过日子的,她只是想要个保障,她只是想心安。
她这个计划本来都好好的,后来……后来……
杜锦也回忆起了后来,杜妈妈一句话,几个月的时间差,什么人生规划,落花流水,嘁哩喀喳。
看上去,仿佛就是杜妈妈的责任。所以于丽清才能挺直腰杆的闹。
于丽清脸色灰败,她死死盯着地面,甚至不敢看杜锦。
房间本就不大,一米八宽的双人床挤得没有了转身的空间。杜锦只迈了一步,就迈到了妻子的身前。
“我心里都明白的,丽清。”他看着妻子的低垂的头顶,轻声说。
“以前我没说,以后也不会说。你明白的。”他说。
她是一个离开家远嫁到北京来的女人,所有的事情都捅破了,她还想像现在这样在公婆面前有底气的说话,很难。说话硬不硬气这种事看起来不像大事,却能在婚姻中给女人带来实实在在的磋磨。
尤其是像她这样性格要强的女人。
杜锦懂,所以杜锦沉默,让杜妈妈背了这个锅,让杜绡受了这份委屈。
这听起来似乎对杜妈妈和杜绡都很不公平。但就如他所说的,这是平衡,不是公平。家务事,常常不是公平两个字能解决得了的。
而维持住这种平衡,他就不能只倾向于丽清一个人。杜锦在妥协的同时,也做好了后来的补偿的打算。现在,又到了维持平衡的时候,这一次,他必须倾向另一方的家人。
于丽清闭上眼睛,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杜锦那时候买房子的事已经提上日程,进展如何她十分清楚。她连着好多天用验孕棒都是阴性,烦躁得她工作的时候都无法专心。终于那天出现了两条红线,她立刻去了医院。终于及时的切入了杜锦的进程。
谁知道接下来的人生就稀里哗啦。
在她抑郁的那段日子里,她其实经常睡不着觉,经常想如果当初她没给杜锦玩这一手会怎么样?
答案是,她的生活就会按照杜锦的规划按部就班的走。她就能在结婚后住进一套120平米的三居室里。虽然是杜锦的婚前房,但是……只有她和杜锦,两个人的世界。
轻松,自在,只在周末的时候来看看公婆。逢年过节,她爸妈也可以来北京住住,杜锦对她爸妈很好,绝不会嫌弃。
那才是于丽清想要的生活,有家,有地方扎根,高质量的婚姻生活。
可是全乱了,杜锦的规划全乱了。还是她亲手打乱的。
而且,别把别人当傻子。她爱的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傻。
她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跟别人争执,最后争赢了。一转头,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那里眼睛闪亮,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她以前认识的很多男人都嫌她太厉害了,他不嫌,他觉得她这么厉害很好,能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透着对她的欣赏。
他后来沉默,妥协,不是因为他傻,或者贪图父母的房子。那怎么可能呢,傻子都知道,那套房子只能留给他,迟早留给他。
他这么做,不惜委屈母亲和妹妹,只为了保护她。
于丽清觉得眼睛酸胀,鼻腔中有种涩得难忍的感觉。
杜锦的声音变得更低了。
“我以前说过,不让你受委屈。可我一直没做到。”他低低的说,“丽清,对不起。”
于丽清咬紧了牙,可还是有一滴眼泪啪嗒落在了地面上,摔得粉碎。
“别说……”她捂住眼睛,“别说了……”
杜锦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
“丽清,你已经有房了……钱,还能赚。”他轻轻说,“绡绡她……她没你这么能干,她马上要结婚,一辈子的事。她跟你一样,也需要安全感。她是……我妹妹,亲妹妹。”
“别说了!”于丽清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哽咽:“叫你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