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舟比他还惊讶,“您当初不是给了我地址,让我回去找自己亲生父母吗?我现在找到了,觉得您之前说的挺有道理,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回他们身边读书的好。”
“只是读书,也不用一定迁户籍……”江心远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一种无法控制的烦躁感慢慢爬上来,他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终于坐的也不是那么舒服了,动了动身体道,“怎么会突然想回去?唉,我也不是拦着你,你长大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了。”
“你还小,见了他们肯定是高兴,但是你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当初会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困难抛弃你第一次,会不会抛弃你第二次?”
黎舟懒得跟他演下去,直接道:“许秘书给我信息是错的。”
许秘书是江心远的人,信息给错了,能说明的事很多。江心远面上露出一丝错愕紧跟着就难看了几分,他显然没想到黎舟会这样直接说话,坐在那略微动了下袖口道:“这个许秘书,做事也太糊涂了,等下我要叫她进来问罪!真是,公司的事情再忙,也不能在这样的大事上出错。”
黎舟淡声道:“是糊涂了。”
江心远眉头皱了一下,又苦口婆心劝道:“只是岛上人也不少,你是个生面孔又是黎家的少爷,我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找的一定是对的呢?”
黎舟:“机缘巧合,做了亲子鉴定。”
江心远:“……”
江心远干巴巴道:“是么,你们现在的孩子,就是主意大,我还只当你是去玩一段时间散散心,这才几天,怎么就自己定了这么多。”
黎舟道:“也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今天来跟您说一下,剩下的手续还要麻烦刁叔来帮忙办理,我年纪小,总要仰仗长辈的。”
他虽然说的客气,但是搬出了刁明山来,显然就是黎老压阵,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回转了。江心远这段时间也被刁明山收拾的够呛,听见他这么说,眉头拧了一会还是松开了,自嘲地开口道:“行吧,你外公答应,我也管不了了。”
他们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这次也不用许秘书通报一声刁明山自己就推门走了进来,他面上谦和,见了江心远笑道:“姑爷好,我来接大少爷,想着你们父子见面总要有些知心话要说,怎么样,现在谈的可还好?”
黎舟起身略让了一个位置,道:“还好。”
刁明山就放心下来,老神在在地坐在那。
江心远脸色不好,但还是拿了纸笔写下委托函,黎舟户籍一类资料都在家中,他又和刁明山约好了时间去取,都安排妥当之后他扔下手中的钢笔哼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对面的人听,“现在这些孩子们,主意可真是太大了,去年的时候霍家那几个孩子不是还跑去香港赌马,总归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也劝不了什么。”
黎舟道:“霍桐是霍桐,我是我,我并没有做过这些事。不过霍桐的舅舅从香港回来,他也喜欢马,您不是还让许秘书特意去找了纯血马打算送去?”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是故意看到的,那天您让我去书房拿资料,挨着福利院的那封信旁边就放着这个,也是不小心多瞧了一眼。”
江心远视线没跟他对上,偏过头去。
刁明山倒是多看了黎舟一眼,眼里含笑。
江心远端着老好人的架子放不下来,总不好跟一个正处在叛逆期的儿子翻脸吵架,或许私下可以,但在公司他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能憋着一口气送了刁明山和黎舟他们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低声告诉黎舟道:“你要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黎舟应了一声,这是外公的公司,是弟弟黎江以后要接手的事业,只要他们需要,他自然义不容辞的回来帮忙,只是留的时间长短罢了。
江心远看他走了两步,又叫住他:“黎舟。”
黎舟侧身回头看他,“您还有事?”
江心远皱眉道:“你生来就站在顶端,没吃过什么苦,你如果离开这里要做好心理准备。”
黎舟点头说好,脚步连停留都没有,径直走了出去。
江心远一直看着他们身影走远不见,外面也没了声音才反身回到办公室里。他脸色煞白,坐在那勉强写了几个字,恼怒地挥手将面前的文件杂物都扫落下去!
许秘书听见声音急匆匆进来,刚喊了一声“江总”,就被江心远呵斥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她站在那小脸煞白,答应了一声关门出去了,她是仅有的几个跟在江心远身边的心腹,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也默默承受了更多,只听着办公室里紧跟着传来的一阵砸东西的声响吓得身体抖了下。
江心远在公司如何,并不是黎舟关心的,他这次来京城的事已经办妥,心情轻松的去了别院。
别院里数年如一日,安静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偶尔传来庭院里鸽子震动翅膀和鸟雀的叫声,显得更加清幽,人一踏步走进这里整颗心都沉静下来。
刁明山还有事,送下他就走了,黎舟自己慢慢走去小厅,黎江正拿着一碟菱角米逗弄虎皮鹦鹉,瞧见黎舟过来立刻放下碟子过去道:“哥,你可回来了,饿了没有?我刚才就饿的肚子咕咕叫,就等你回来开饭了!”
黎舟惊讶道:“你们都还没吃吗?不用等我,先吃就好。”
黎江笑道:“那怎么行,你不在,我吃饭都不香。”
黎舟轻轻敲了他额头一下,笑道:“瞎说,那是饿得轻。”
兄弟两个一路奔波,都饿了,黎江在这里多少还能吃一点干果零食,黎舟包里背着几盒“饼干”却一块都不是能吃的,饥饿是最好的厨师,往日别院里清淡的菜这会儿都特别香甜。只是一盘清炒莴笋丝还是被黎江跳过去了,黎舟自然地接过,自己多吃了一些那道菜。
黎曼瞧见道:“又挑食。”
黎江抗议:“妈你自己也不吃这个。”
黎曼脸红了一下,“所以,所以你不能学我,要多吃。”
黎江笑着给大哥夹了一些,道:“我是不行了,还是我哥来吧。”
一家人吃了饭,又聊了一小会,黎曼回去午睡了,兄弟两个没回房间,今天天气好,暖意融融又带了点凉爽的小风,他们就去小厅外面的厢房里睡了。那边也是中式装修,做了木雕圆窗,还靠窗摆了一张小榻,纱帐放了一半半遮半掩,对面立着一个挂宫灯的铜制鎏金杆,上面的灯笼拿下来,改挂了鸟笼。
黎家兄弟两个躺在小榻上安睡,隔着纱帐,虎皮小鹦鹉蹦了两下,又停下来安静地歪头看他们。
虎皮鹦鹉又胖了一点,身上圆滚滚的,眼睛也乌溜溜的圆,它爪子里还勾着一颗菱角米,是黎江剥了送给它的。这一颗菱角米小鹦鹉得来的十分不易,被小少爷逗弄了大半天,最后急的拍翅膀了才给了这么一小颗,它看看帐子那边,又看看外面小几上放着的小碟子。
那上面放了白生生、脆嫩嫩,清甜可口的满满一碟菱角米。
虎皮鹦鹉爪子动了动,张开嘴发出一点轻微的音节,它最近话特别多,尤其是有人的时候,但是它现在也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小主人睡着的时候它要保持安静,因为对方只有从那个躺着的叫床的地方起来,才会给它拿吃的、玩儿的。
小鹦鹉耐心等待,太阳晒久了,就弯下头抬起一点翅膀整理一下羽毛。
黎舟正面躺着,一只手臂放在胸口,另一只垂在一旁被弟弟握住,他身边还有一本翻开了几页的书,有一个侧身躺在那陪他一起午睡的弟弟,半下午的阳光很暖,兄弟两个一觉睡的香甜,临近傍晚才醒过来。
小鹦鹉通人性,人睡着了它就不叫,等着小榻上的人一翻身,它立刻机灵地开始叫两声,蹦来蹦去,急着要跟他们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