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漫城,黄昏之时,整个秣陵外城已浸泡在了决崩的湖水之中。
城中水深近腰,各条街道尽被淹没,数不清的吴人只能举家爬到房顶,惊恐悲切的躲避汹涌浸入的大水。
即使是内城里面,大水也齐了膝盖,唯有孙权所在的军府,因地势较高,方才没有被洪水所淹。
高阶下的孙权,俯视着一城的汪洋,整个人已是被吓得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就在不久前,孙权还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以为颜良连日来的按兵不动,乃是因为锐气已尽,打算退兵而去。
但眼前,这滔滔的洪水,却击碎了孙权残存的那丁点的希望。
大水灌城,这大自然的力量,已非人力所能抗拒,在此恶劣之极的条件下,仅凭着几千惶惶之军,又如何还能坚守下去。
“怎会这样,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孙氏不成?”孙权仰望苍天,心境悲凉无比。
正自悲怆之际,蓦听得身后一声惊臆的叫声,回头看去,却见吴氏已是吓得昏了过去。
“母亲,母亲——”孙权大吃一惊,急是扑了上前。
震惊中的孙权,也顾不得外面滔滔洪水,只能喝斥着那些惊慌的婢女们,将吴氏扶回房中去休息。
孙权忙着去照顾老娘,抗洪之事,只能留给了鲁肃。
此时的鲁肃,自然也形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忙得是手足无措。
他和孙权一样,自以为将大乔母子送出,颜良几日不攻,乃是动了息兵之念。
鲁肃却万没有想到,颜良会这么狠,非但没有息兵,而且竟然是使出了水灌秣陵这一招。
面对着滔滔的大水,鲁肃又能如何。
眼看着一城的军民浸泡在水中,叫苦连天,人心惶惶。
眼看着四围的城墙,在大水的冲击的浸泡下,数处已开始坍塌,男女老幼担土抬石都填之不住。
眼看着秣陵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崩溃的败势再难挽回。
鲁肃绝望了。
在大水淹城的第三天,浑身泥巴的鲁肃,不得不带着一脸沉重的表情,前去见孙权。
阴冷的大堂中,孙权枯坐在那里,正在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灌着酒,绝望如他,只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主公,城东有数处城墙坍塌,肃已率男女老幼拼命填堵,怎奈水势太大,堵之不住啊。”
鲁肃一进门就给孙权送上一个坏消息。
孙权身形微微一震,苦笑了一声,只低头继续灌酒。
此时的孙权,已有些麻木,似乎放弃了希望,只等着城破的那一刻。
鲁肃却不愿意,想他与颜良作对多年,今若城破,自己只怕就是死路一条,纵然是归降,颜良多半也不会放过自己。
念及于此,鲁肃便移上近前,语重心长道:“主公,让城别走吧,就算失了秣陵,我们还有吴郡、会稽诸郡在手,拼力一搏,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东山再起吗?
孙权苦笑了一声,“你休要再安慰我了,当年我据有整个扬州,都敌不过颜良,如今大半个扬州都给颜良占了,就凭区区几个郡,如何能反败为胜,最终还不是落得个身死名灭的下场。”
孙权已经不相信鲁肃,半醉半醒的孙权,已然放弃了希望。
“主公可不要忘了,刘备和曹操,皆是颜良的死敌,如今北方的战事日趋明了,曹操和刘备瓜分北方的态势已很明显,一旦他二人抽出身来,必会南下向颜良动武。主公虽只余数郡,但只要能苦撑下去,撑到天下大势改变之日,焉能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鲁肃洋洋洒洒一番话,搬出了曹操和刘备,来做孙权的救星。
原本已绝望着的孙权,给鲁肃这般一劝,心底处不禁又升起一丝残念。
“难道,我堂堂孙仲谋,就这么醉倒在这里,等着颜良那狗贼破城来取我性命吗?孙仲谋啊孙仲谋,你岂能就此甘心?”
内心中,一个声音回响在脑海,那是活命的念头,在做垂死的挣扎。
孙权缓缓的放下了酒杯,萎靡的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一丝沉静,鲁肃的话让他开始思考起来。
正当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同样一身泥巴的周泰,匆匆的闯了进来。
“主公,秣陵城是守不住了,再撑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请主公下令全军突围,我周泰必拼死保得主公杀出重围。”
周泰伏于阶下,慨然请命。
见着周泰时,孙权眼眸中的那一丝希望之色,瞬间更亮了几分。
孙权先前不敢突围,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诸将降的降,死的死,使他对杀出重围失去了信心。
但如今,周泰的慷慨出现,让他猛然间意识,自己麾下还有这么一员忠贞勇猛的大将。
“主公,事不宜迟,请让肃和周将军,保着主公杀出重围吧。”鲁肃也慷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