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正色道:“微臣风闻有大臣行为不检,今曰借着廷议,也要效仿陈御使,仗义执言。”
这家伙很**道,人家陈御使骂的是你,结果你却说要效仿他,在班中的陈年听了,心里顿时咬牙切齿,你这厮的脸皮未免太厚,感情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吐沫星子,你竟是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
一般人若是被御使弹劾,就算不心惊肉跳,至少也该小心翼翼一点,结果碰到徐谦这种人,刚刚把他骂完,他倒是拿自己来挪瑜了。
只是徐谦要弹劾的是谁?
徐谦正色道:“微臣要弹劾的乃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杨廷和!”
杨公都不叫了,直呼其名,一点客气都没有。
满朝哗然,弹劾杨公?莫说是现如今,就算是王鳌能和杨公分庭抗礼的时候,也没人有这个胆子说杨公的不是,就算有人阴阳怪气骂一下杨党,可是也绝不会有人蠢到去找杨公的晦气。更不必说,眼下王鳌病重,眼看着就要致仕,这内阁里头唯一的学士就剩下杨公独树一帜。人家还没来收拾你,你倒是好,竟然先找人家麻烦了。
嘉靖此刻也是无言以对,徐谦这个人有时候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说你发疯就发疯,可是发疯也得看场合不是?这可是廷议,是正儿八经的场合,你要弹劾的乃是杨廷和,杨廷和是什么人?便是嘉靖在他面前都不敢把话说重了,你一个侍读,后头连个学士衔都没有,竟也敢指着人家鼻子骂人?你这不是找死吗?
嘉靖觉得这徐谦定是昏了头,很是尴尬,连忙道:“徐爱卿莫非是说错了吗?好大的胆子,莫非是廷议之前在家里吃了酒?满口胡言乱语,速速退下,不可造次。”
嘉靖这也是为了徐谦好,这种马蜂窝他也敢捅,到时谁都保不住。
杨廷和此时也是注意上了徐谦,他这几曰固然是神清气爽,吐了一口长气,可是眼下还没有琢磨着怎么收拾掉徐谦,毕竟他即将大权在握,徐谦这样的跳梁小丑,什么时候寻个错,直接打发走就是,可是现在徐谦倒好,居然打上门来,这世上有的是乱七八糟的人,可是乱七八糟到这种程度的却是并不多见。
却听徐谦正气凛然地道:“陛下,微臣并没有吃酒,也不是胡言乱语,内阁学士何其尊贵,可谓代天子持国器施政务者,决不可掉以轻心,微臣风闻了许多流言,为社稷久安,不得已而陈言,请陛下恩准。”
嘉靖一时为难,目光看向杨廷和,想看看杨廷和的意思,杨廷和却是眯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仿佛徐谦说的话和他丝毫干系都没有,全然一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不待嘉靖说话,徐谦已是道:“微臣弹劾杨廷和,这第一条,便是忘恩负义,不尊师长……”
无数惊叹声传出来,所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忘恩负义、不尊师长这八个字若是放在后世,最多只是道德上有瑕疵罢了,谁也不会拿这个来寻你麻烦,可是在这大明朝,却是尤其诛心的一句话,儒家讲究忠孝礼仪,忠孝之道,即忠君、纯孝、尊师而已,这是艹守问题,你若是不尊师长,和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没有丝毫区别,单凭这么一条坐实,就足够杨廷和滚出朝廷,被天下人耻笑了。
杨廷和依旧眯着眼,不发一言,这种事他越是气急败坏,就反而落了下乘,只是他这时候在猜测徐谦的用心,这个家伙,莫非是不要命了,打算和自己死磕?假若他当真是想玉石俱焚,那么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成全了他。
打定了主意,他更加镇定自若。
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杨党份子们且不说,现在徐谦这样大胆,居然敢抨击自己未来的主子,便是从前的那些墙头草,此刻也急眼了。
有人狂笑道:“可笑,敢问徐侍读,杨公如何忘恩负义,如何不尊师长,尔非言官,却如此大放厥词,是何居心?”
站出来的依旧还是那个陈年,陈老兄又来了表现的机会,要说这个家伙心思确实比别人转得快,放在后世那些电视抢答的节目,这厮必定是个答霸。
徐谦慷慨激昂地道:“当年王公提拔杨廷和,将他视之为子侄,此事可是有的?”
他反问一句,满殿鸦雀无声。
徐谦继续道:“若是果有此事,王公算不算杨廷和的尊长?”
“……”
徐谦不待有人回答,接着道:“既是尊长,可是坊间多有流言,王公一向为杨廷和所忌,此事有没有?王公提拔杨廷和,如此倚重,再三教诲,身为门生者却心有所忌,这是不是忘恩负义,是不是不尊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