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笑了笑:“你也不要套话了,他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或话需要叫你晓得我当然会告诉你。”
何氏狡黠道:“不要紧的就不告诉我了吗?那么什么是不要紧的?比如你头上那支前朝古钗?我看着十分眼生哪……不像是陛下从前赏你的罢?”
牧碧微瞪她一眼:“我说你这个多嘴最不讨人喜欢!”
“不讨人喜欢有什么关系?”何氏笑吟吟的调侃道,“若是太讨人喜欢,指不定谁就要翻了醋罐子呢!”她话音才落,牧碧微便叫阿善:“往后她来,那绿豆汤里搁玉桐两倍的糖!”
“哎呀!错了错了……”何氏赶紧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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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猜测得一点也没错——左昭仪虽然当众受了掌掴之辱,但到底还是平安无事的度过了此劫,甚至连位份都没被贬低,她很轻蔑的随口就指了步氏遗书一事十七、八个疑点,三言两语驳得姬深哑口无言不说,连帮腔的右娥英都没能落什么好,最后姬深被右娥英挑唆得恼羞成怒,到底以步氏阴毒,皆是她这个代摄六宫的左昭仪无行,夺了她的宫权给右娥英。
虽然华罗殿之行极不顺利,但甘泉宫里如今可算是传出来好消息了——任仰宽累得几乎是死去活来,险之又险的保住了两位皇子的性命——但两位皇子到底也落下来疤痕,并且,皇长子的腿似乎也出了些问题。
姬深闻讯,实在也是很难过的,到底他本来就是个以貌取人的,虽然自己的血脉不比妃嫔,但怎么说,皇长子与皇次子,从前都是极可爱秀美的婴孩,尤其皇次子,生母生父都堪称风华绝代,看他的胞姐新泰公主就晓得长大之后会何等俊美,如今都被毁于一旦——和颐殿里因为这次飞来横祸还死了好些个人,甚至包括了太后的心腹宋贤人!
甘泉宫经任仰宽再三确认无碍,试着开了宫门,先送了一批宫人进去住了住,过了数日无妨,这才使人告诉姬深过去觐见太后。
不过大半个月,高太后俨然老去了十几年,陪同的温太妃、武英郡夫人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苍老,母子相见,都有隔世重生之感,姬深跪下时也有些唏嘘哽咽道:“儿子无能,叫母后操心又劳神。”
“哀家没有看好孙儿,怎么能怪你呢?”高太后拿帕子擦着眼角,难过的止不住落下泪来,“亏得人都保住了,温妹妹也无事,不然叫哀家怎么向先帝交代又怎么向四郎交代!”
温太妃陪着落泪道:“太后不要说这些了!我如今都这把年纪了,生死又算什么大事?却是两位皇子能够保下来实在是邀天之幸啊!”
因为之前虽然有关皇子的消息已经隔着宫墙传递出来,告诉了姬深,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如今姬深就急着想要亲自看一看,便问道:“大郎和二郎现在怎么样了?”
高太后听了,泪落得更厉害了,握着他的手,半晌才道:“你进去看罢,如今他们痘都收了,照昂厚所言是不传人了,之前那些个宫人进去也没什么事。”
第五十七章 苏氏有孕
姬深心急火燎的进了内室,却见几个新换上来的侍者簇拥在两个摇篮之前,他近前一看,心便凉了一半——皇长子这个时候已经满周了,皇次子也快了,之前俱是粉嫩可爱的婴孩,尤其是皇次子姬恒,如今却都落了满脸的疤痕——姬深看着心头酸楚,半晌才问:“大郎的腿……”
如今已经热了,两位皇子虽然年纪小,但也不要盖多少东西,闻言一个宫人就默不作声的揭开皇长子的小被,露出皇长子的左腿果然是有些不对劲的,姬深盯着那条腿看了片刻,难掩失望之色,雷墨见他呆呆的站着,便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陛下,外头太后还在等着。”
回到外间,高太后等人还在擦着泪,姬深究竟还是重视长子的,就问太后:“母后,按说这天花既然是从二郎的襁褓里带进来的,为何却是大郎伤了腿?”
高太后哽咽着道:“先前两个孩子都是放在一起的,彼此也好有个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玩闹的时候不免会咬到对方的被子衣服……哀家想许是这个缘故。”又道,“那些东西都叫昂厚烧了……步氏现在呢?”
即使是太后如今提到步氏也难掩怨毒之情,姬深吸了口气道:“她自知罪孽远重,如今已经死了!”
“真真是便宜了她!”高太后恨道,“她可有什么家人?”
这就是要株连其家了,姬深叹了口气,却将步氏临终前所留的遗书简单的说了一说,他之前被左昭仪驳斥得哑口无言,如今说起来不免对曲氏含了三分怨气,高太后默默听着,冷不丁道:“当真是幼菽吗?”
“据那步氏的遗书是这么说的,说起来这件事情和二娘还有点关系,若不是二娘以德报怨,感动了步氏,她未必肯留这封遗书下来,按理说步氏进宫之后原本也不该与茂姿结下怎么样的大仇,到了要逼死茂姿的地步。却是曲氏那贱人,恐怕一直都在怨恨当年因为茂姿的缘故她没能做成皇后。”姬深低声说道,“步氏听她的也是因为其弟在曲家手里的缘故。”
高太后不禁微微前倾,问:“那么可曾证实?”
“曲氏狡辩,儿子之前打发了人按着步氏所言去寻她弟弟,不想那地方根本就是一片荒场,是十几年前就不住人的。”姬深叹了口气,道。
他再不喜欢曲氏,怎么说也是曲家的女儿,不像寻常的宫人妃嫔,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赐死,尤其如今威烈伯还在营州军中……当然右娥英是不可能这么劝说的,这些话都是雷墨跪地所劝,姬深好歹还没糊涂透顶,究竟念着些曲家……
高太后冷笑着道:“这个步氏又不是邺都人士,带了她随便寻个地方去,乱按个地名,她能知道真和假吗?”
“孜纭也是这么说的。”姬深道,“但之前步氏宫里人抢夺遗书的确有些可疑……”天花有多么可怕,他刚才已经亲眼看过了,就算之前没见到两个皇子的情景,也对这种病有着本能的忌惮的,这也是他会听曲氏辩解的缘故——他不是高太后和武英郡夫人,也没出过花,如今既然有人能够将天花弄进宫里来害了他两个儿子,难道不能害了他吗?
想到这里即使姬深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这样事关自己性命的大事,姬深当然要好生追究的。
高太后因为连日担忧两个孙儿,如今心神一松也疲惫得很了,就想着既然甘泉宫开了也不必急着一时与姬深说完,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三郎再细细追究罢。”
武英郡夫人到此刻才出言问道:“怎不见孜纭来?”
高太后被提醒,也有点不悦——既然姬深都过来了,显然甘泉宫里已经不打紧了,何况右娥英的母亲姨母都在这里呢……
就听姬深道:“孜纭本待要过来的,只是忽然有些不适,朕急着过来探望,所以就叮嘱她在锦瑟殿里好生休憩。”
“这孩子,也真是的!”武英郡夫人怪不好意思的,就讪讪的埋怨起长女来了,“既然只是一些不适,撑一撑又怎么样呢?”
她既然自己先说上了,高太后也只能劝解着:“许是当真不舒服呢?孜纭向来有孝心,不是当真不好不会不过来的。”
就叫人,“昂厚如今还没出宫罢?叫他去锦瑟殿里看看。”
武英郡夫人忙道:“何必劳动他了呢?这几日他必也是累得很了,依我看随便另指一个太医过去就是。”
不想她们这边还没派人,外头先有人进来禀告,道是右娥英身边的蒯贤人在殿外求见。
几人对望一眼,都吃了一惊,高太后忙道:“叫她进来!”又安慰目露惊色的武英郡夫人道,“未必就是病得厉害呢,许是心里担心,打发了人过来看看情况的。”
武英郡夫人苦笑着道:“我也这样盼着。”
片刻后,蒯贤人进得殿来,眼角眉梢都难掩喜色,礼还没行完,就喜出望外的禀告道:“恭喜太后、恭喜陛下、恭喜夫人和太妃!女郎,哦,是右娥英有喜了!”
“当真?!”殿上之人都是大吃一惊!高太后震惊之后是大喜,连姬深都抑制不住腾的站了起来!
就听蒯贤人笑吟吟的道:“这样的大事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呢!”
高太后这回当真是连连日担忧生出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了,她忙不迭的叫人点着赏赐,又急匆匆的询问右娥英的情况,少不得还要听着满殿上下的恭喜声,如此的喧嚷中,回头却看到武英郡夫人在擦泪,不免嗔她道:“姐姐也真是,这样大好的消息你怎么就哭上了?”
“说起来孜纭进宫也有好几个月了,又蒙陛下厚爱,我这个做娘的哪里能不担心她辜负了圣意呢?”武英郡夫人别过脸去,半晌才转过来含着泪笑道。
高太后却是会错了意,趁着姬深迫不及待就要告退去探望右娥英的功夫,道了一句:“哀家乏了,你去看吧。”就握着武英郡夫人的手轻声安慰道,“孜纭还年轻呢,再说这宫里进宫好些年都无所出的宫妃多得是,何况哀家是她的嫡亲姨母,难道还能和人家那些恶婆婆一样逼着自己外甥女非得速速生子不可?”
武英郡夫人勉强笑道:“不是这么说的,你也晓得孜纭是真心恋着陛下,和那起子为了富贵进宫的人却不一样,之前她几次与我说,都十分的羡慕孙氏、牧氏之流,盼着为陛下绵延子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