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听了这话,也发现这其中只怕还有些门道,前路不通,只得是另辟蹊径了。
她们也是不气馁,让副管事也草拟了份官员名单,都是农省的要员的,共有十余人之多。
她和碧色当日就携着礼,照着单子上的人名,一一拜访,果然如同副管事说的那样,两人都被拒绝在了门外,别说是送礼,连人都见不得一面。头一两个推说着主人不在,余下的人则是干脆闭门谢客。
外坞被封又住不得,若儿和碧色也只得带着一众人住进了夜亭,只是几日下来,事情也是毫无进展,让人好生焦急。
此时两人身边也没有个商量的人,若儿想着只得再次打听起了冰馆来,副掌事乍听这名字也是不知道,若儿只得转口问道:“那你最近可曾有听说过北原商人,在了帝都里头走动?”
副掌事这才有了印象,“你这么一提醒冰原,这小的真有些印象了,冰馆是没听说,但前些日子里,我曾听人说起过,城外废弃的寺庙里头,修葺了间新店,听说是卖冰棺的。”
不等副掌事解释了冰棺的意思,若儿和碧色就迫不及待地出门去了,却没看到副管事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绯云城城外的林间雪已初化,水径满地,山间行马有些滑脚,两人就下了车,让车夫先行回去,结伴往前。
一条羊肠小道顺坡而上,两人越走人烟越是稀少,若儿心里更是暗自嘀咕,这样的地能开什么店铺,又能赚什么钱财,可别是秋膘又犯了懒病,特意躲在了这山林里头。
山路弯曲,有过了几个岔子路,前边见了一所古寺,新釉的黄胚土墙,铺得平整的黑瓦檐角,所谓的“冰棺”旁又挂着另外一个招牌,上头赫然两个大字-义庄。
若不是门口端坐着坐的陆竹轩,若儿还真不敢上前招呼,只可怜了碧色,自小就没进过如此的地,今天乍一到,看到了满目的冰质棺材,还有几口,里面还搁着死人,已经是容颜瞬白。
若儿进门时,也觉得通体阴凉,若不是那口口的停尸棺材,她还真觉得有几分回了冰原的味道。
幸好出了那几具神情平和的死尸,北原经营的这家义庄看着还是干净,里里外外都堆放着切割齐整的冰石,正值隆冬,这样的摆设让整个馆里更冷了几分。
听着外头有了人声,秋膘也才从里头走了进来,见了若儿,又是好一阵寒暄,互相通了姓名后,若儿这才想起来要问问,北原这次又做的是什么买卖。
陆竹轩和秋膘两人嘴里埋怨着:“这可不是,你以为我们为何迟迟不肯离开冰原,任何一正常人要躲在繁华的都城外头,守着这样一家铺子,都是会躲避三分的。”
杵在一旁的碧色,看着两人都是面白如纸,看着还真有几分干尸的样子,再看看身后一口口空置的冰馆,不禁打了个哆嗦。
两人都是将碧色的反应看在眼里,在旁逗趣道:“这名小姑娘,你可是害怕了,这寺庙修好才没多久,听说再之前这里是个乱葬岗,你身下站着的正是一处坟头。”听了这话,碧色脸色惨然,慌忙往外头窜去。
若儿见了心里不忍,嘴里数落着,但看秋膘说的是苦差事,但脸上却没有多少为难的眼色,奇怪道:“停尸的地方,又有什么利润可图?”
陆竹轩见她不开窍,碧色又退了出去,明说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不错,只是这里可不仅仅是停尸之用。北原做事历来讲究一箭双雕,还有一点就是一物多用。”
若儿见了满室的冰棺,天寒地冻,哪家需要什么冰棺。秋膘接口道:“你看城中,别说是这里,就是举国上下,都没有我们这般的冰棺,可谓是陆上第一家。虽然我恼着秋叶原那老头子将我发配到了这里,但还是不得不说,他的这个主意很是不错,再说了冰原历来产冰,这冰块制造也是有自己的一条门路。这寺庙又是废弃已久,无本买卖,可做可做。”
只见秋膘手中取出一颗豆大的冰弹子,丢进了房中的一口水坛里头,上头很快就结出了一层薄冰,再过了一会儿,整坛水就冻了起来。
碧色看得很是吃惊。秋膘笑道:“此为凝冰珠,能化水为冰。”
若儿在了冰原许久,还真没看过这样的东西:“这里道路崎岖,甭说在了冬日,一般人也不乐意搬着尸身漫山走,就算在夏日,穷苦人家谁还乐意将尸体花钱放在了这种地方。”
“我可没说这买卖要和穷人做了,北原从不和穷苦人家做买卖,顶多就是低买高卖一些货物而已,算作回馈农户。”若儿听了一愣,秋膘的这个意思是,秋膘再说道:“我就是要那些爱惜门面的富人们将尸体停放在此,抑或是送些合用的冰块上门。”
陆竹轩在若儿耳边吹了口冷风,阴测测地说道:”尸体总能告诉你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听了这话,若儿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两人这番讲解,让她全身汗毛倒竖,但也立时明白了过来。
北原的事情暂时也无需若儿帮手,见她似还有话说,秋膘问道:“芳菲坞那样的宝地你不呆,跑到了这样的山角落里做什么,这里也没你多少事。”
陆竹轩则看向外头的碧色,见她神情有些焦虑,止不住往了里头看来:“还是让我们猜猜,芳菲坞派了两名大小姐到了绯云城做什么。”
紧接着陆竹轩和秋膘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胡乱”猜了起来,若儿听到后头听得很是心惊,芳菲坞的事情,被他们两人说得一清二楚,连自己两人何时离坞,何时进帝都都是说了个明白,就连碧然受伤,芳菲外坞被封,宫中金橘事件都是一样不拉。
冰原在了极北之地,“冰棺”又避开了城中的喧哗,为何两人不出门竟可以探听到如此多的事情。
秋膘见她的满脸惊恐,忍不住取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是小看了冰原,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说道了这份上了,若儿不得不说了几日来碰了钉子,前来求助的想法。
“这又何需求助农省的人,只怕这次并非是农省的人和你们为难,而是另有他人在了暗中说事。”秋膘提醒道:“绯云城中有些人容易见到,有些人说话最是有用。”
008 旧时王谢堂前燕
“中帝都最有权势的女人,”秋膘只是说了一句,就打起了马虎眼来了,若儿听得含糊,“应该是身在了燎宫的云后,只是听说她常年青灯礼佛,见面岂不是比那些闭门谢客的官员还要难上千百倍。”
其实两人也是有想过,既然此次事情是因为宫中帝姬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总不能闯到燎宫里头,到时候起了冲突,只怕芳菲坞真的是要大祸临头。若儿心知秋膘是有意考自己,多问也是无用。碧色在外头挨着冻,又避讳着满室的冰棺,怕惹了晦气般,急急催了她快回城。
冰棺一行,却没有得到合用的法子,若儿心底有些无奈,下了山路时,只见冬阳已经正照在了山头上,满山的雪开始融了,可以闻到些枯败干草的味道。
半山腰上,横着辆马车,车轮卡在了山道侧边,马痛苦地嘶叫着,车夫素手无策地站在了一旁。原来山间的一些野草萃了雪水,竟然重新长出了芽来,冬草的韧性十足,车夫又手无利器,一时半会车马和人都困在了荒山里头。
雪化开后,风更了冷了些,那车夫抽着马,车前的后布被胡乱吹开,里头的人也不焦急,并没有多少动静,
若儿和碧色经过时,只见里头传来了阵叹气声,稍一抬头,就见了个妇人身影,端坐在了里头。
马腿上被韧草磨割开来,越是往前赶,越是血水淋淋,碧色看了片刻,也要上前帮手,只看到若儿蹲了下来,手中才是一阵轻抚,那草就退了开来。
马蹄蹬踏而起,那匹驽马发出了阵欢快地叫声,马车夫愣在一旁,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分明费了好些力气也没有拉扯下草藤,怎么看着弱质纤纤的女子才随手一摸,就让马儿脱了困。
车上的妇人也是察觉到外头有些不同,探出了头来,走了下来。若儿见她年约四旬,紫裙罗衫,身披一件兔毛坎肩,发鬓之上缀了珍珠珠花,行走之间,自有一番风韵。
她下车之后,先是拜谢,后又问起,两人又无车马家人护送,为何独身到了这种荒山僻壤里头。
若儿于是将出身芳菲坞,前来帝都经营家族事务,今日外出访友,前去“冰馆”的事情盘托勒出来。这妇人又是眼明心清,只是几句询问,看两人的衣着谈吐也确实是大家出身,玉阕国内,男女也是平等,妇人抛头露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想不到这人小小年纪,居然是经营着家里的事务,妇人赞赏地点着头。
山道里出来了阵风,碧色突听到车里头透出了股兰花香气,再看女子绣鞋上,也沾了些泥泞山土,妇人见了她的打量,也将自己今日在此的来由说了出来。
原来这车辆到了山间,正是寻访一种很是稀罕的山间野兰,这妇人少时就喜欢养些花草,只是一直苦于家里养得兰花太过矫揉了些,缺了些天然之气,所以才寻到了山中,却只是寻到些不入眼的野兰,想着也是有些遗憾。
听了这话,碧色眼里也是多了几分奇怪,一般人家中养花,都喜欢精细些的,这妇人反倒喜欢野生的兰花,这又是何故。
“夫人,无论你今日是否找到了合适的野兰,只要是养在了家中,很快也就会失了天然之美,”碧色摇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