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办公室内,只有虎丘和东阳兄弟两个。
李虎丘问东阳:“崔若愚想一死谢天下,求特战师的兄弟们谅解,这件事你怎么看?”
燕东阳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说道:“虎哥,楠哥已经胜了,崔若愚的生死已不是筹码,您却还来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心中是想帮他实现夙愿的。”
李虎丘道:“自由社是个特别的团体,在我心中,它应该是兼容天下的,咱们能容下陈天浩兄弟,是因为他们有本事赚钱,能扩大自由社,眼下自由社内部只有一个声音,其实太单调,崔若愚的弟子可以让它存在的更有意义,也更辉煌。”轻轻一叹,深深凝视着东阳,续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回总参一趟,跟楚总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能否接受这个条件应该由他来决定!”
燕东阳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长叹一声。道:“不用问,这件事于国家军方都有利,楚总一定会同意。”
李虎丘笑问:“什么时候起,你小子能当得了总参谋长的家啦?”
东阳正视李虎丘,肃声道:“当日,楚总因为楚烈受伤派我南下,特别安排我到你身边,本来的目的是监视你,但老班长的事情让我感到心灰意懒,后来,他找到我说,放我长假继续回到你身边,一年后归队,再做决定是否接受这个任务,那一年当中,你带我走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在这个过程里,我一直在审视着你的所作所为。”
李虎丘笑道:“怪不得你小子一开始那会儿不似小楠哥那么容易忽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问个为什么。”
东阳歉然,垂首道:“从你安排我来接手自由社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已经猜到我是楚总派到你身边的,可是你却依然把我当做亲弟弟看待,就算咱们在锁阳山口被正规军突袭,你也没怀疑过我。”
李虎丘道:“你小子忒小瞧你虎哥了,其实从楚云彪到李宅门前把楚烈弄走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他和大李两个是政治盟友,这种关系最需要的是利益和信任,而他并不了解我,所以也不会信任我,暗中搞些小动作原也是应当的,况且这件事老子不但没什么损失,反而得了个好兄弟,自然不会跟你们计较。”
东阳一笑,道:“虎哥,自由社的财权在李李姐手中,管理权交给我便等若交给总参,这合作形式倒与楚总和李部长之间的关系有些近似,我想你这么安排便是这个目的,所以我以为你是那时候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的,却原来你早已知道这件事,那之后你曾几次把性命交关的任务交给我,这份信任和义气,东阳便是死也报答不了万一!”说到最后一句时,这铁血冷酷的男儿竟已声音哽咽。
李虎丘轻按东阳肩头,道:“这辈子混江湖,能有过你这样一个兄弟,虎哥很自豪。”
“说吧,崔若愚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燕东阳道:“特战师是一支靠理想和信仰支撑起来的部队,我那些死难的战友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为家人打下一个安居乐业的富足生活,特战师的兵不怕死,就怕信念动摇,死的毫无价值,就好像老班长为特战师的信念努力十几年,家人却得到那样的待遇,而那晚死去的战友们死的虽冤,但自由社已经安排妥了他们的后事,他们至少不是白白牺牲。”停顿了一会儿,续道:“崔若愚想以死谢罪这件事便由他吧,我代表死难的四十三位战友接受他的歉意,留他一具全尸。”
数日后,崔若愚自裁在四十三位特战老兵灵堂前。
崔若愚的十二门徒被引荐到李虎丘兄弟面前。都在三四十岁,有男有女,有搞农业科技的冯永,研究纳米技术的司红楠,主攻大计算机技术的许晋文,新材料领域的谢珂,等等,共计十二人,个个年富力强,风华正茂。
这些人都是显门精挑细选出来的英才子弟,从很小时候起便是脱颖而出的赢家,每一个都是少年得志学贯东西的主儿。年纪轻轻便在各自领域里都已是顶尖儿级数的人物,但在李虎丘面前,他们却丝毫抖不起少年得志的威风。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在想,这人便是白手聚起千亿美金财富的自由社大龙头?这也未免年轻的忒不像话!这些人自幼受到传统思想熏陶,虽然在外求学多年,财富在他们心中却不过是个概念,但那只是指国外那些科学机构为了留住他们提供的物资条件,相对而言,李虎丘所缔造的财富帝国,在他们心中已是某种领域里的极致。并不能单纯的以数值来衡量。
李虎丘道:“崔先生大概已把我和他的约定跟你们说过了。”
十二门徒中年纪最长的冯永道:“恩师已去,他老人家做了一些错事,如今以生命为代价洗去了身上的罪孽,恩师虽逝,但他并未离开这个世界,他的学识和精神都将由我们秉承,所以,我们会遵照他的遗训做事,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知识被自由社利用,成为实现某些人野心的工具,我等一十二显门弟子定然会反戈一击!贼王若是不肯信任,便请现在就拒绝我等入自由社。”
李虎丘嘿嘿一笑,“自由社明里是民营,暗里却是公私合营,而我,今后只会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它成长发展,收下你们是我为自由社做的最后一个决定,所以,你们所谓的个人野心,完全不会出现!”一指燕东阳,道:“从今起,他便是自由社的新龙头,你们今后做任何事都要向他负责,如果你们还愿意承认之前的错误,还打算为你们那位自裁而死的老师赎罪,便请各位今后密切与他合作,把自由社的事业壮大,你们需要的研究资金,项目试验基地,都会在最短时间内落实,届时我希望各位能把你们胸中所学的东西发挥出来。”
冯永等人迟愣片刻,齐声道:“多谢大龙头以国士相待,我等一定秉承先师遗志,不负大龙头信任。”
※※※
翌日,京郊某公墓,王茂坟前。
李虎丘,尚楠,燕东阳,张永宝,坐在轮椅上的仇天,久久伫立。
张永宝把一对儿上将肩章丢在火中。
李虎丘道:“茂哥,带你入歧途,推你入地狱的人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一个迟早会被我们找出来,嫂子和孩子已被尚楠救出来,我们没告诉她们你离开的真相,所以,在她们心中你依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离开的路上。
张永宝道:“司卫平最多还能活五天,我在动手后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知道命不久矣,但反应很淡然,只说,显门这次走了一步臭棋,但就算重新选择一次,他们还会这么做,因为显门是不可能接受一个下五门出身的人成为江湖之首的。”
李虎丘叹道:“他也算是一代枭雄,能爬到这个位置上,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病死固然可以留住他的体面,却未必合乎他的心愿,司卫平一去,军委人员调整必不可免,楚烈他老爹的地位要升一格了。”
仇天问东阳:“龙头,这两年多宝楼招入不少显门中人,需不需要清理一下?”
燕东阳看了一眼李虎丘,后者微微一笑,把头转向另一边。东阳轻轻一叹,道:“咱们连显门最精英的子弟都能接受,这些无论才情本领都远逊的非核心弟子有什么不能容纳的?”
李虎丘冲张永宝一伸手,笑道:“拿来吧。”
张永宝颓然将一张百元钞票放到虎丘手中。道:“还是你了解这小子。”
李虎丘又道:“听说周思颖想改名叫张思颖,你没同意,为什么?”
张永宝道:“我不配,有生之年能听她叫我那么多声爸爸,已经知足了,她的事业前阵子刚经受挫折,这个时候改姓,难免更会影响到她的事业。”
李虎丘道:“这事儿其实很容易办,咱们自己投资弄一家影视公司,专搞大投资,只用一个女主角,还愁不能捧红她?”
张永宝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并不希望她大红大紫,那样活的太累,只要她能好好找个人,有个好归宿,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虎丘脸上有如释重负的释然之意,道:“这几年咱们几乎马不停蹄,满世界瞎转,一起做了许多大事,也都该休息一下了,我打算过几天去北美度个假,这次去北美,你们都不必跟着,东阳主持自由社,尚楠回家陪我表弟和小姨,宝叔多陪陪闺女。”
东阳问:“虎哥打算哪天走,楚总的意思是想给您配一架私人飞机。”
李虎丘摆手笑道:“跟我这么久,还不知道虎哥最喜欢的就是公共交通?这种大亨范儿我是顶腻歪的,这几年被你小子盯着还不够,还打算再派个人来让老子给他培训吗?”
尚楠道:“我与王一山一战之后感悟良多,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还要问你,你这一走我去找谁问?”
李虎丘道:“滚远点,不爱看你这没出息不断奶的怂样儿,功夫练到你这个境界满天下数不出两巴掌,还要向别人求教的也就你这一个活宝,不懂就自己领悟,这个阶段你只能靠自己,没人能指导你了,就算是我也不能!”
忽而又道:“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你老爸龙勇的下落我已知道,他现在心甘情愿随闻音大师在某地修行,那地方是军界秘地,号称十八层地狱,里边不知困了多少解放前后曾威震八方,后来却被孔文龙降服的妖魔鬼怪,除非楚总帮忙,否则你绝不可以贸然前去探望。”
第468章 余愿难了
真豪杰行事不问天意,败亦不悔,虽死而无憾。
2002年岁尾,崔若愚和司卫平先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李虎丘和他的兄弟们胜了,却丝毫不感到胜利的骄傲,更无半点欢愉得意之心。崔若愚不同于乔宝山父子,他是真正的豪杰,不为私欲而生,只为抱负而活。以大公心,行小手段。虽然败了,但拿得起放得下,死也死的干脆利落。所以仍旧是豪杰。
2003年正月,李虎丘去北美,参加聂摩柯二十五岁芳龄生日会。摩柯现在有多重身份,公开的有:著名社会活动家,慈善家,禅修导师,华盛顿州议员。秘密的则有:休斯顿多家石油公司董事会成员,洛马公司和通用动力的第三大股东。由于老魔君的形象太过古怪,只适合藏身于幕后。而聂摩柯从小在北美地区长大,熟悉这里的社会和人文环境,价值观,因此更容易被北美人所认可。
聂摩柯陪虎丘漫步于波托马克河畔,在莱利顿桥头,摩柯深情的对虎丘说:“河水走了,桥还在。日子走了,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