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医护人员已经到了山上,他们正询问林深具体位置。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躲藏着的王希,终于被曝光在世人眼前。
赫讽根本无法预测到,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上山的王婶,在看到王希的时候竟然会是那副模样。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即使多年过去,却还像是当年幼儿时抱他在怀中一样深情、温柔。
“细啊,阿细!你终于回来了。妈知道,妈就知道你没死……我的细啊!”
向来感情内敛的老妇突然崩溃了一般,抱着王希嚎啕不止。丈夫的受伤,儿子的突然死而复生,接踵而来的冲击让她一瞬间仿佛变得更加苍老。
但是,赫讽注意到,那带着眼泪的浑浊眼中却是喜极而泣的目光。
对于世上最珍贵的珍宝失而复得的喜悦,大抵就是如此了。
医护人员困惑地走上来询问。
“那边那个也是伤者?”
林深摇了摇头,道:“不,他是失踪人士,今天却突然出现了。”
“这么离奇?”
“估计有什么原因在内吧,不过你们最好也替他诊查一下,我和我员工发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
林深淡定地点头。
“恩,只要一有人接近,他就以为别人想伤害他,是某种妄想症吧。”
正说着时,一位医护人员已经向王希走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原本失神一样被王婶抱着的王希,疯狂地开始挣扎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接近我,滚,滚啊!”大吼完后,又变成苦苦哀求。“啊,啊!不要打我,救我,救我!”
所有人大惊失色,看着疯癫状的王希,纷纷上去制止他。
林深看似不解。“他好像把所有接近他的都当成是要伤害他的人,一开始也对我们拳打脚踢。”
一位医生道:“也许是他失踪时受了虐待,精神承受不住而崩溃。”
林深点头,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看来他真的有些异常,是不是要去医院好好诊查一番?”
医生没有心思再回答他,也点了点头,表示再赞成不过,便上前参与制服疯癫状态的王希。
从头至尾压根没有插嘴余地的赫讽,就眼睁睁地看着林深随口几句,王希就这么被忽悠成了“精神异常”,更有可能以后还被诊断为精神病患者。
这也太离谱了。
趁着所有人都还在围着王希和王伯,赫讽悄悄走过去,问:“你怎么办到的?他难道真的疯了?”
林深白他一眼。
“这不是多亏了你?那么刺激他,现在,我要说他没疯都没人信。”两人看向王希,他似乎还没从之前临死的恐惧中摆脱出来,有些神智不清。不过这一点,也正好被林深拿来利用。
之前赫讽整治王希的时候,他之所以到最后才出面阻止,也是多有考量。
而看眼前的王希似乎真变得有些疯疯癫癫,对任何人的接近都很排斥,行为举止异常而又古怪,让人不去相信林深的话都不可能了。
林深冷眼旁观,淡淡道:“不如说,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精神不正常了。”
“怎么说?”
林深看着脚下的大树,盘根错节,深深扎入地下。
“没了根的树,没了影子的人,如何久活?”
无论是游荡世间的活鬼,还是忘根而不孝的孽子,王希亲手彻底斩断了和这世上的联系,活在自己可悲的世界中。疯,不疯,只在一念之间。
事情到此划上句号,王希似乎真的疯了。每天嘴里都在念叨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语句,而王伯康复后接受讯问时,也只说自己是上山不小心踩中捕猎的陷阱。对于王希的突然出现,和自己的受伤原因,王伯很默契地和林深他们达成了一致证词。
没有证据,又有王伯故意隐瞒,没有人将这次的事和守林人联系到一块。守林人遇到他们,似乎只是巡逻中的偶然。
一切似乎很简单,却又不那么简单,有什么隐藏在迷雾中,却没有人愿意去探究。
镇上的警局也不愿意和林深多有牵扯,既然王伯都如此说,王希又是那副精神错乱的状态,他们也就不再往守林人身上牵扯。
事情,又回到了原样。
不,有一样是变了,为了照顾入院又不能自理的儿子,王伯一家搬离镇上去了县内,从此也不能再继续上山送粮了。
走的那天,他还特地上山见了林深一面。赫讽不知道他们俩聊了些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王伯在王婶的搀扶下,是一瘸一拐地笑着走的。
“小赫啊,以后我不能来了,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临走前,他还和赫讽打着招呼。
“王伯。”赫讽欲言又止,他想问眼前这个老人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是不是知道王希的事和他们有关。又想问他,现在带着这样废物般的儿子,难道就不累吗?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只看到王伯一个笑容。
“人啊,再累再苦,只要有个盼头就能熬下去。”
是啊,王希就是他们夫妻的盼头。哪怕他现在似乎疯了,哪怕他如此不孝,却仍然是这对老夫妻切不断的根。至少在王伯夫妻看来,儿子回来了,就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