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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纠 长生千叶 11547 字 17天前

齐侯见吴纠撑了,便说:“不能浪费,孤帮你吃了罢。”

于是齐侯把吴纠剩下的面条都给吃了,一边吃还一边感叹,说:“孤原来也有理膳的天赋,做的好好吃。”

吴纠眼皮一跳,齐侯对“好吃”的界定,是不是也太低了一些……

还有几天才是周国与楚国的会盟,这些天大家都很闲,吴纠就养尊处优了几天,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

几天之后,会盟仪式如期举行,这天早上大家都很忙碌,这次会盟是周国天子亲自出马,与楚国国君的会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果成功,必然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次会盟。

一大早大家都起了,各自忙碌着沐浴更/衣,吴纠也起来了,子清棠巫伺候着吴纠沐浴,齐侯也回了自己营帐去沐浴,毕竟一会儿要参加祭祀大典,在古人眼中,祭祀是最重要的。

吴纠沐浴之后,众人连忙给他整理衣裳,将头束起来,别在冠冕之中。

吴纠的衣裳十分繁琐,他正襟危坐在席上,子清晏娥棠巫三个人围住他团团转,齐侯已经穿戴整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二哥,还没好呢?”

吴纠也相当无奈,一身叮叮当当的,十分繁琐,挂着也很沉重,但是今日是大典,十分隆重,又不得不这么打扮。

齐侯走进来,在远处打量吴纠,也不去捣乱,吴纠今日穿得十分隆重,黑色的腰带束缚着纤细挺拔的腰身,吴纠的细/腰虽然纤细,但是显得精瘦,十分柔韧的感觉。

齐侯看着吴纠这身衣裳,忍不住有些回味儿,打算今天晚上结束之后,一定要让二哥穿着这身衣裳好好顽顽才是,不然真是太可惜了。

吴纠可不知齐侯想到了什么,穿戴整齐之后就站了起来,齐侯走过去,笑眯眯的说:“二哥,别忘了这个,孤给你戴上。”

吴纠低头一看,齐侯将那和氏璧牌的小笼包吊坠给他挂在了腰上,吴纠险些给忘了,自己还有这个传世之宝呢,他一直别在腰间,方才换衣裳放在了旁边,险些没戴。

齐侯将小笼包给他仔细别好,还用手轻轻擦/拭了两下,笑着说:“好了,二哥真好看。”

吴纠笑了笑,说:“齐公也不差。”

齐侯还挺自信,掸了掸自己黑色的衣袍,笑着说:“那是自然,不然怎么能将楚王迷的神魂颠倒呢?”

吴纠见他这么不/要/脸,不过说的也是,只有齐侯能将他迷的神魂颠倒,毕竟吴纠只对齐侯一个人动过心。

两个人整理整齐,就准备出来了,他们从营帐出来,楚国和齐国的使臣们已经准备好了,都十分隆重,看到两个人连忙行礼,说:“拜见我王,见过齐公!”

吴纠摆了一下手,说:“不必多礼了,走罢。”

吴纠一行人往设坛的广/场走去,前些日子酒宴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祭坛,两边设下很多席位,准备一会儿祭祀完毕,就在这里商讨会盟的各种仪式,虽然会盟的主题已经定下来了,不过具体事宜还需要商定,例如怎么友好邦交,如何互通有无等等。

顺着两排坐席,一直顶到头,就能看到设立的高大祭台,祭台有长长的台阶连通,旁边铺设着毯子。

祭坛旁边已经人潮涌动了,很多诸侯都已经过来了,各自攀谈着。

邢国国君因为地处北疆,因此并非是想离开国都就离开国都的,这一次他能过来实在不容易,前两天宴席的时候,邢侯都没有赶上,昨天刚刚赶到,今日一早便早早起了,穿上黑色的朝袍,已经在人群中,正在和曹克攀谈。

两人说着话,就见吴纠他们来了,邢侯一眼便看到了跟在吴纠身后的晏娥,晏娥自然也看到了邢侯,但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来。

邢侯连忙上前行礼,拱手说:“楚王,齐公。”

他说着,又朝后面的晏娥笑着说:“晏娥姑娘,好久不见了。”

晏娥脸上发红,躲在吴纠身后,曹克可不只邢侯和晏娥的事情,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吴纠见邢侯难得离开都城,过来一次,便笑着说:“邢侯难得来一趟,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晏娥,你就与邢侯聊聊天。”

晏娥听出吴纠打趣自己的意思,连忙说:“王上……”

她说着,还揪着吴纠的衣袍,不要出去,齐侯哪能让晏娥揪着吴纠的衣袍,连忙把晏娥推给了邢侯,邢侯则是非常高兴的说:“我离开之后,心中一直想念晏娥姑娘,只是因为邢国地处北疆,总是要抵御狄人进犯,因此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见到晏娥姑娘一面。”

邢侯彬彬有礼,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深情,弄得晏娥脸色通红,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吴纠让邢侯和晏娥到旁边去叙旧,众人则是与其他诸侯攀谈着。

今日要召开盛大盟会,楚国和周国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和平的盟会了,楚国周国都是刚刚换了国君,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期,若是能顺利盟会,对两国都有好处。

很快姬阆就走出来了,王子郑跟在姬阆身后,看的出来今日姬阆心情也很好,两个人一边走出来,还一边低头耳语,姬阆笑眯眯的说着什么,王子郑则是在后面点头。

姬阆走过来,吴纠便迎了上去,姬阆笑眯眯的说:“今日我周国与楚国盟约,乃是百年未遇的盛世,能得楚王垂青,也是寡人的幸事。”

吴纠拱手说:“天子言重了,楚国与周国本是同根,如今两国能相约盟誓,也是不忘组训,乃是同喜的事情。”

吴纠与姬阆寒暄,莒子兹丕复和虢公丑就站在一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反正眼中都闪烁着别有深意的目光。

盟会之前,先要祭拜天地和祖先,时辰一到,祭祀便开始了,吴纠与姬阆都是这次的主人翁,两个便携手走上祭台,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关系十分亲/密似的。

因为此次是楚国和周国结盟,齐侯其实是见证和主持,因此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能过去手拉手,齐侯看到他家二哥抓着姬阆的手,心里就跟发酵了一样,醋的不行,不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齐侯身为主持,准备让人取牛耳,按理来说周国是天子,楚国虽然自立为王,但是不能称作是天子,因此周国还是大了楚国一头,此次执牛耳的人应该周天子才对,不过姬阆有/意谦虚。

因此谦让的笑着说:“楚王若是不弃,可与寡人一起执牛耳。”

吴纠有些吃惊,看起来姬阆是下了血本儿了,毕竟姬阆刚刚登基,朝中有很多人不服气,若是能与楚国修好,再加上齐国,那便是三足鼎立,这样一来,外界的困扰也算是暂时解决了,姬阆就可以专心对付朝/廷内部的纷争。

因此这次盟会对于姬阆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姬阆自然要下血本儿了,让楚国称心如意才行。

吴纠笑了笑,说:“天子仁义大度,乃是我等效仿的楷模,纠实在惭愧呢。”

吴纠说着,与姬阆一起手执牛耳,准备歃血为盟,郑突身为东道主,亲自将滴血的玉敦取来,双手将玉敦擎在眼目平齐的地方,低着头缓步走上台阶,将玉敦交给了齐侯。

齐侯也是双手捧着玉敦,放在祭拜的案子上,眼看姬阆和吴纠就要将血滴在玉敦之中,这个时候却听到“踏踏踏”的声音,竟然是马蹄的声音。

有马蹄声从远处而来,整个行辕虽然很大,但是祭台高出行辕不少,因此站在祭台上的众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周国的士兵骑在马上,手执令旗,快速从远处扬尘狂奔而来,十分迅猛的扑过来,因为他手执令旗,显然是急报,因此到了行辕门口,都无需下马,立刻冲了进来,一串马蹄声逼近。

这时候参加/盟会的诸侯们才看清楚,一个士兵急速而来,从拿着的令旗来看,应该是什么边关急报,而且是军报。

那士兵冲过来,翻身下马,快速跪在地上,将令旗举起,朗声说:“报——!!天子!杨国叛君!已经投靠了猃狁人!”

他这话一出,诸侯顿时一片哗然。

杨国是周国的封国之一,姬姓侯爵,乃是周天子所封的同姓诸侯,杨国地处北端,就在晋国的西北面,这个位置已经是边疆国/家。

而且当年周天子册封杨国的时候,为了就是立一个国/家在这里,作为北端抵/抗戎狄人的屏障。

如今杨国却突然谋反,投靠了猃狁人,猃狁其实就是俗称的犬戎,是西戎人中的一族,十分彪悍善战,在周朝的西北面活动频繁,杨国的存在便是抵/抗猃狁人的,而此时杨国竟然背叛了周朝。

这消息一传出来,众人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有很多人/大声喧哗了起来。

姬阆蹙着眉,祭祀暂时被打断了,询问之下姬阆的脸色就更是难看了。

那士兵说,杨国反叛,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不满姬阆的统/治,觉得姬阆不是正统的直系血脉,混淆了天子的血脉,而且姬阆要与楚国签订条约,是卖/国求荣的做法,毕竟周国与楚国一直结怨,大家战役不少,周国与楚国的汉水之战,还曾经团灭了周国的大军,这都是周国的耻辱,也见证了楚国的崛起。

杨国用这个为借口,反叛姬阆,投靠了猃狁人。

姬阆脸色十分难看,这个消息传过来的太是时候了,周国与楚国正要会盟,消息就过来了,不早不晚,正好是歃血为盟的时候,姬阆怎么想都觉得是有准备的。

吴纠也眯起眼睛来,看起来是有人不想让周国和楚国/会盟。

就在这个时候,莒子兹丕复和虢公丑对视了一眼,兹丕复率先走出来,拱手说:“天子,看来这会盟,万万不可啊!杨国乃是我周国的忠烈之臣,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一直帮助周过抵御猃狁人,而如今杨国因为伤心,才会反叛,若是天子一意孤行,非要与楚国结盟,恐怕会使更多的周国人心伤心寒啊!”

兹丕复这么一说,旁边的虢公丑立刻也拱手说:“是啊!天子难道忘了老祖祖/宗是怎么驾崩在汉水的么!?”

兹丕复和虢公丑这么一说,再加上杨国的反叛,顿时人群就哗然起来。

齐侯眼见那两个人煽/动舆/论,便冷冷一笑,说:“当年周公做周礼,受封与鲁地,被敬为公爵,如今鲁公不是照样还会反叛天子么?杨国虽然昔日忠诚,但是今日投靠了猃狁人,便是叛贼!莒公与虢公不知讨/伐叛贼,反而扬言起天子的不是来,这是什么道理?”

齐侯这么一说,莒子和虢公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被齐侯抢白了。

此时曹克也站出来说:“齐公说的正是,杨国叛/变,乃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如今我们该当众志一心,来商讨讨/伐杨国和猃狁人的事情,结盟更是势在必行,请天子明/鉴!”

莒子和虢公两国人都有些着急,齐侯已经发话了,他代/表了强国的风向,又有曹克“拍马屁”,郑突此时也站出来拱手说:“齐公和邾公所言甚是,如今敌我分明,切不可本末倒置啊。”

东道主的郑伯已经发话了,这方向瞬间就要回笼,莒子和虢公两国人当真是着急上火。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些刮风,一阵大风猛地吹过来,吴纠的衣裳都被吹的“咧咧”而响,那大风骤然,险些将吴纠腰上的小笼包玉坠给吹掉了。

吴纠赶忙伸手捂住玉坠,以免被吹跑,随着一阵大风袭来,紧跟着就是“噼噼啪啪”的声音,竟然猛地开始下雨了。

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方才明明还是晴天,暴雨说来就来,一下将牛耳的血迹都给染淡了。

众人都没想到会下暴雨,不过天气炎热,夏天下阵雨也是常的事情,天气不好,今天的祭祀只能暂时搁浅。

姬阆本想让众人先回营帐,明日等雨停了再祭祀,结果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哎呦!”大喊,随即又是有人“哎呦”大喊,紧跟着就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从天而降,直接敲打在祭祀的案子上,“咕咚!!”一声,竟然将案子上的一口鼎敲得一歪,猛的滚落下来。

齐侯当即低喝一声说:“二哥,当心!”

齐侯冲过去,一把搂住吴纠的腰,将人猛地往侧面一带,同时将腰间佩剑一摘,剑尖儿快速的点了一下那大鼎,大鼎被侧面一点,受力向旁边滚过去,“咕咚咕咚!”的一串声响,顺着台阶滚下了祭台。

众人都是惊魂未定,仔细一看,那从天而降噼噼啪啪的东西,竟然是冰雹!

冰雹在古代叫做雨雹,其实是一种很常见的自/然/灾/害,不过古代人都非常迷/信,这个时候突然下起大如鸡卵的雨雹,大家都觉得恐怕是上天的责罚。

莒子和虢公没想到突然会下雨雹,顿时兴/奋的对视了一眼,虢公丑连忙说:“天子,上天已经下达了警示,请天子不要一意孤……哎呦!!”

虢公丑拱着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雨雹子给砸了脑袋,“咕咚”一下,大如卵/子的雨雹子,险些把虢公丑的脑袋给砸漏了,虢公丑没有准备,一下倒在地上,话头儿就断了。

吴纠刚躲开滚下来的大鼎,还行魂未定,结果听到虢公丑突然哀叫的声音,说话还断了,往台下一看,顿时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雨雹下的十分大,齐侯怕伤了吴纠,赶紧压住吴纠的后脑,将他搂在怀中,用自己的外袍盖住吴纠,说:“二哥,先进营帐,别笑了。”

王子郑赶紧也冲过来,脱/下自己的外袍,盖住姬阆,说:“父亲,当心,这边走。”

众人快速从祭台下来,各自冲进营帐,今日的祭祀大典,因为突然下冰雹暂时打断了。

不只是下冰雹,冰雹之后是大暴雨,行帐都要给泡了,若是下得再大一点儿,恐怕他们都要转移到高地去了。

有些人受了伤,例如虢公丑这样的,被冰雹砸在脑袋上,因为冰雹的重力势能太大,个头也不小,险些直接砸开花,虢公丑就被人火速抬走了。

众人冲进营帐,都有些狼狈,今日会盟是不可能进行了,齐侯连忙脱掉自己湿/乎/乎的外袍,稍微一抖,竟然抖下来好几个雹子,圆溜溜的,大的跟鸡子一般,小的也跟弹丸一样大小。

齐侯眯着眼睛,将湿掉的衣裳扔在一边儿,说:“孤就知道,有些人肯定不想让会盟进行下去,今日老天也是不长眼,竟然下了雨雹。”

吴纠也将湿衣裳脱/下来,扔在一边,将繁琐的冠冕也脱/下来,放在一边,因为他被齐侯一路护着,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微微潮/湿罢了,说:“杨国这个时候反叛,莒子和虢公又一唱一和,定然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齐侯点了点头,说:“当真晦气,二哥身/子弱,还是让人先打来热汤,洗洗再说。”

外面的雨雹已经停止了,开始下大暴雨,齐侯让人弄来热汤,先给吴纠洗了洗,沐浴一番,免得着凉,又让子清弄来姜汤给吴纠喝。

暴雨一直在下,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晚上,入夜之后还噼噼啪啪的不停。

那边虢公丑受了伤,莒子冒着雨过来探望,说是探望其实是假的,而是想与虢公商议一下大事儿。

兹丕复深夜过来,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虢公丑因为受伤,躺在榻上,脑袋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似的。

莒子连忙说:“虢公,您的伤势如何了?碍事儿么?”

虢公丑扶着自己的头,说:“当真是晦气,这雨雹怎么就砸到了孤?”

莒子连忙说:“虢公,咱们还要感谢这雨雹呢,您想想看,若不是这雨雹子,咱们与杨国联合的大计,就要被齐侯他们几句话轻描淡写的给带过去了。”

虢公丑点头说:“正是,好不容易说服了杨国反叛,没成想就齐侯那两句话,便要煽/动舆/论!哼,那些诸侯也是没种的,要孤说,这么多诸侯都带兵而来,就直接反了,推/翻那狗屁新天子,再将楚王抓起来剁成肉泥,以报他日在洛师城的羞辱之仇!”

莒子笑着说:“虢公,如今下了雨雹,乃是上天的责罚,只要咱们再努力一把,天子就算想要会盟,恐怕也要看看老天爷的脸色了,到时候楚国和周国/会盟不成,那定然结仇,虢公还恐怕不能报仇么?”

莒子搓/着手心哈哈大笑说:“说到那楚王,他在做齐国公子的时候,孤就看上了他的颜色,只是那小子好生清高,让人碰不得,如今不是还与齐侯暧暧昧眛,不干不净么?哼,孤早就看出来了,虢公,等到时候,一定要把楚王交给复才是,复定能帮助虢公报仇。”

虢公抽听了莒子那龌龊的话,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好,到时候一定交给莒公您……只是……”

他说着,突然有些愁眉苦脸,说:“这雨雹虽然势头不小,但是如今已经停了,也没什么伤亡,连砸死人都没有,如何能将事情说大?恐怕又要被齐国撅回来。”

莒子眯眼一笑,说:“虢公您怎么如此糊涂,雨雹下不大,但我们可以让雨雹变大啊?不过是一些冰凌罢了,没有伤亡,我们给制/造出一些伤亡,这还不简单么?”

虢公丑一听,立刻笑着说:“还是莒公您有办法,好,事不宜迟,咱们要赶紧行/事才是。”

莒子点头说:“正好趁着如今天色黑。”

暴雨下了一夜,天气完全没有因为下雨而变得凉快,反而又闷又潮/湿,说不出来的难受。

吴纠晚上没有睡好,大早上起来的,耳朵里听不到下雨的声音了,估计暴雨已经停了,没有闻到雨后清新的味道,反而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

吴纠对气味比较灵敏,皱了皱眉,翻身坐了起来。

吴纠一坐起来,齐侯立刻就醒了,说:“二哥,怎么了?”

外面天色蒙蒙亮,恐怕众人还没有醒过来,连寺人宫女都没有起身呢,齐侯也翻身坐起来。

吴纠皱眉说:“有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

齐侯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不过听吴纠说是血/腥味,顿时就将旁边的外袍扯过来,披在自己身上,说:“二哥你别动,孤去看看。”

吴纠点了点头,让齐侯去看看究竟,不过齐侯还没有系上腰带,就听到外面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声惊叫了起来,“啊——”一声,颇为响亮。

众人都吓了一跳,吴纠不敢让齐侯一个人出去了,连忙也起身,套/上衣裳,准备跟着齐侯一起出去看看。

在外面尖/叫的是个宫女,那宫女的声音十分响亮,恐怕把人都给吵醒了,很多人全都走出营帐去看看究竟。

吴纠与齐侯一掀开营帐,顿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定眼一看,好家伙,怪不得有血/腥味,因为营帐外面一片狼藉。

就见营帐外面,地上大大小小全是“冰雹”,最小的大如成/人的拳头,最大的好像一块石头一样,好几个堆放物资的营帐都给压塌了,地上都是残/害。

不止如此,那血/腥味是因为满地都是死鸟……

死鸟的尸体被砸的稀巴烂,羽毛也到处纷飞,一片血糊糊的模样,什么鸟都有,好像屠宰场一般。

众人出来全都被这场景给吓坏了,一瞬间,很多人看到冰雹子和那些死鸟,立刻就脑补了昨天晚上冰雹太大,将飞行的鸟儿都给砸死了,因此才落了一地,再加上旁边那些砸塌的营帐“作证”,绝对是因为冰雹灾害造成的。

众人都给吓坏了,莒子和虢公此时也装作听到惊叫/声才跑出来,“惊讶‘的看着这满地狼藉的场景。

姬阆本还在歇息,听到叫/声立刻也走了出来,顿时就看到这一地的血迹,莒子连忙拱手说:“天子,这是凶兆啊!昨日的雨雹太大,竟然砸死了这么多的飞鸟,您看看,这雨雹子乃是百年难遇,竟然有这么大,幸而昨天没有举行会盟,若是天子执意举行会盟,那么砸死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这些飞鸟,而是各位诸侯了!恐怕连天子也……”

莒子说到这里,虢公赶紧应和说:“是啊是啊,天子,上天已经警示了,会盟绝不能再进行下去,还请天子收回成命啊!”

吴纠看着莒子和虢公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眯眼打量了一下这一地的残骸,竟然提着衣角慢慢走过去。

齐侯见吴纠走过去,顿时也跟上去,他知道吴纠喜爱干净,就帮吴纠拽着衣角,吴纠走过去,先是蹲下来看了看被砸塌的帐篷,帐篷里面的物资都压烂了。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铝合金的帐篷,扎帐篷不轻便,但是用的都是实心大木,吴纠看了看这帐篷,这是被压塌的帐篷里面,最大最结实的一个帐篷了。

这种实心大木头做梁,吴纠真不信冰雹子能将帐篷压塌,就这种木头,用火烧都要烧上个三天三夜才能烧光,别说是冰雹砸了,简直是以卵击石。

然而此时帐篷却塌了,榻的一塌糊涂,吴纠伸手过去,拽了一下塌下来的木头,将其中一根木头拽出来,看了一眼折断的木头的断面,不由冷笑了一声。

莒子和虢公还在游说姬阆不能与楚国结盟,就听到吴纠冷笑了一声,都转过头来看着吴纠,吴纠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蹲在地上,他把木头“哐当”一声扔出去,扔到莒子和虢公面前。

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一步,若不是躲开的及时,险些就被砸了。

虢公和莒子怒目注视着吴纠,说:“楚王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不能结盟,那也是老天的意思,不只是我们周国要敬重老天,你们楚国不是也敬天么?难不成,楚国还不敬老天爷了?”

吴纠没有理他说话,而是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他扔下木头,就拿了一块帕子,垫着手将地上一只死鸟捡了起来,地上很多死鸟,吴纠简单的观察了一下,除了一些很常见的鸟之外,竟然还有观赏鸟,羽毛颜色很漂亮的那种。

吴纠捡起一只死鸟,左右看了看,这才站起来,笑眯眯的对虢公和莒子说:“恐怕这和敬不敬上天没什么关系。”

莒子说:“楚王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胡搅蛮缠么?雨雹子下这么大,伤了这么多飞禽,难道楚王/还能说不是上天责罚么?”

吴纠挑嘴一笑,说:“这雨雹子是不是天上下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还不确定呢。”

虢公与莒子有些慌张,对视了一眼,说:“你……楚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纠指着地上的雨雹子说:“冰雹是空气中的水汽随着气流上升而形成的,水汽上升的越高,温度就越低,最后凝结成冰,冰渣越凝越大,越来越重,才从天上落下来,因此冰雹的形态理想中应该是圆形的,如果考虑到下落时候受到的阻力等等,最多也就是奇形怪状……”

他说着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冰雹,笑眯眯的说:“自然了,莒公和虢公若是听不懂也在常理,毕竟这些天象地理的知识也不是一般人能听懂的,寡人想说的是,就算雨雹再奇形怪状,也不可能是带着尖角儿的。”

众人随着吴纠的指向一看,地上有很多冰雹真的是带着尖角的,吴纠笑眯眯的说:“尖角这么锋利,这么平/滑,绝不是雨雹子太大落在地上砸裂的尖角,各位公侯都是有学识的人,难道看不出来,这些并非雨雹子,而是有人故意切出来的普通冰凌么?”

众人听着,顿时一片哗然,吴纠又说:“天子与各位公侯再请看,这木头哪里像是被雨雹子砸断的模样?分明也是被锋利的剑刃切断的,还有……”

吴纠将那只死鸟扔在莒子和虢公脚边,血差点蹦起来,溅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又退后了半步,吴纠说:“这些鸟也并非是砸死的,天子与诸位公侯若是不信,可以找医官来验验伤,装神弄鬼的人实在太不负责任了,连基本的捣鬼素养也没有,这些鸟十有八/九是被箭射杀的,身上还有明显的箭孔和箭头倒刺的划痕。”

吴纠这么一条一条的说出来,莒子和虢公的脸色当即一点一点的变得难看起来,吴纠笑了笑,对姬阆拱手说:“天子,因此纠说这和上天责罚没有半点儿关系,而是行辕之中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意图扰乱盟会,这些人其心当诛,实在罪无可赦,请天子严查!”

吴纠这么一说,齐侯也拱手说:“楚王说的正是,天子,如今乃是我周国与楚国结盟的大喜日子,而行辕中竟然有/意图捣乱之人,不仅仅是无视天子的威严,也将我周国的脸面丢/了一干二净,着实可恨,请天子严查,抓出居心叵测者,以儆效尤!”

莒子和虢公昨天晚上忙碌了一晚上,因为昨天冰雹子很大,因此根本没有巡逻的士兵守卫,士兵都守在各个大帐之中,给莒子和虢公提/供了便利的条件,两个人让人切了一些冰凌,直接扔在地上,他们哪知道冰雹是怎么形成的,只是把冰扔在地上,还故意弄得特别大。

又把一些营帐砍断了,找了许多死鸟扔在地上,装作灾害很严重的模样。

如此一来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以用上天责罚的舆/论来导向众人,逼/迫姬阆就范,然而让莒子和虢公都没想到,在吴纠眼里,那两个人就跟“文盲”没俩样儿,而且十分之文盲,漏洞百出。

如今两个人只好低着头装傻充愣,莒子连忙撇清关系,说:“这……天子,复也是关心则乱,没想到竟然有心怀叵测之人,用上天的意思来误导复,复实在惭愧啊。”

虢公丑连忙也说:“如今楚王一说,丑是茅塞顿开,险些被奸人误导,也十分惭愧啊。”

姬阆看着那两个人一唱一和,幽幽一笑,说:“莒公与虢公能知错就改,已是幸事,不过有人在行辕之中捣鬼,企图扰乱会盟,乃是罪/大/恶/极之事,这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他说着,又说:“齐公,郑公。”

齐侯与郑突连忙拱手说:“天子。”

姬阆说:“就有劳二位负责将这些心怀叵测的奸/臣抓出来,另外寡人深感行辕的安危有问题,还请齐公与郑公加强行辕守卫,守卫的事宜,也就交给二位操劳了。”

“是!”

莒子和虢公一听,顿时感觉大不妙,本想装神弄鬼的,谁知道姬阆竟然把守卫行辕的任务顺理成章的丢给了齐侯,两个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有些懊悔,都贼怪的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埋怨的意思。

姬阆说:“行了,就先散了罢,把这里整理整理,等过两日天色好一些,再举行会盟大典,诸位也辛苦了,趁着这两日,回去歇息修整一番。”

众人连忙拱手,就打算都离开了,莒子和虢公一脸的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吴纠却没有走,笑眯眯的说:“来人,给寡人把地上的鸟捡一捡。”

齐侯有些奇怪,说:“二哥,你弄这些做什么?”

莒子和虢公怕吴纠又耍阴的,因此就转过头来看着吴纠,不知吴纠为何要把地上的死鸟捡走,万一死鸟上又有什么蛛丝马迹,莒子和虢公的阴/谋被揭/穿了,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其实是他们多虑了,死鸟也不会开口,自然不能指证莒子和虢公了,吴纠笑眯眯的说:“有人煞费苦心猎了这么多鸟,扔了实在可惜,反正也找不到主儿了,不如给寡人带回去,做个烤乳鸽什么的。”

齐侯一听“烤乳鸽”三个字,顿时眼睛都亮了,以前行猎的时候,也经常会烤鸟吃,但是因为飞鸟的肉太小,吃起来根本不过瘾,因此齐侯并不喜欢吃这种鸟,还是喜欢吃大块的肉。

不过吴纠要做烤乳鸽,定然是不一般的风味儿。

莒子和虢公还想着吴纠会耍什么阴招儿,结果等了半天,等到了“烤乳鸽”三个字,顿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脸上难看,黑的仿佛锅底,便离开了。

吴纠真的让人把地上的鸟都捡走了,整理干净准备做菜,并非是说着顽儿的,一大早上反正都已经被吵醒了,就回去洗漱了一番,正好洗漱完,膳夫们也将那些鸟整理好了,吴纠就进了膳房。

齐侯跃跃欲试的等着吴纠做烤乳鸽吃,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其他诸侯也都洗漱完毕,因为没什么事儿,就各自走动走动,攀攀交情,吴纠则是从膳房里走了出来。

一股香味儿直接窜出来,那味道真是别提了,一股烤制的香气,伴随着说不出来的调味儿,反正就是一个字——香。

别说是齐侯了,很多诸侯都被吸引过来,郑突曹克,还有邢侯全都从帐子中/出来看看究竟,姬阆本在用早膳,闻到那香味儿,突然也觉得早膳索然无味了。

姬阆便说:“这是什么香味儿?”

王子郑正好从外面进来,笑眯眯的说:“父亲,楚王在外面做烤乳鸽呢。”

姬阆闻着这味儿,也馋的厉害,就出了营帐,外面的广/场上竟然架起了篝火,诸侯都围在旁边,吴纠做了好多烤乳鸽,因为方才的死鸟特别多,因此是人人有份,一人一只都绰绰有余。

大家都是闻着香味儿出来的,于是全都围在篝火旁边,用签子穿着烤乳鸽吃。

乳鸽焦香四溢,外皮金灿灿脆生生,里面的肉质嫩的要流淌,一点儿也不柴,也没有鸡鸭的腥臊味儿,外皮裹/着一层酱汁,吃起来喷香极了。

吴纠还特意做了盖浇饭,将烤鸽子放在上面,虽然肉少了点儿,但是胜在酱汁儿浓郁,而且鸽肉新鲜,因此十分咸香。

另外煲了野山菌鸽子汤,做了毛豆炖鸽子,总之因为食材充沛,那美味是源源不断的从膳房里送出来。

齐侯吃的是一脸幸福,将袖子都卷起来,正抱着一只整只的烤乳鸽,吃的津津有味,油汁顺着齐侯修/长有力的手指缝流下来,吴纠赶紧拿帕子要给他擦,不过齐侯反应更快,都不需要吴纠去擦,擦了太浪费,这么美味的酱汁,于是抬起手来,在自己指缝上轻轻一舔,看的吴纠瞬间愣住了,顿时感觉嗓子有些发紧,赶紧干咳了一声,把帕子塞给他。

莒子和虢公也闻到了香味儿,出来一看,顿时脸色更是青了,还以为吴纠只是说说顽,没想到吴纠真的将那些飞鸟给煮了吃。

吴纠见莒子和虢公走出来,笑眯眯的说:“莒公虢公,二位不来尝尝鸽肉么?挺新鲜的。”

莒子和虢公本来就气得要死,听到吴纠这话,仿佛拱火一样,哪知道齐侯立刻说:“二哥,别叫他们过来,没几只了,孤还没吃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