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得好。”晏雪照笑了声,“给你瞧瞧我的宝贝剑。”他掌心一摊,里头赫然出现一柄极小极短的……匕首?
但这匕首周身雪雾缭绕,一看便不是凡物。
“它名唤折雪剑。”晏雪照握住剑柄随意往一处指去,那匕首竟立即变作了一柄冰雪质地的长剑,“它是一把折叠剑。”
见阿容看得新奇,晏雪照将折雪剑递给她把玩,“这么多年来还是它用得最省心。”
阿容一边伸缩伸缩地摆弄折雪剑,边想着她的爹爹委实太懒了些,竟是长剑都懒得携带,还好有一把可伸可缩的。
“锻造这把剑的匠人也是溟霜剑的锻造者。”晏雪照目光怜悯地看着折雪剑,“可怜我这把剑是溟霜剑剩下的边角废料打造而成的。”
“那也是很厉害的剑了。我听说溟霜剑是一把很了不得的剑,它的边角废料自然不会差的。”阿容安抚地摸了摸折雪剑的剑身。
看着阿容这般疼惜折雪剑的模样,晏雪照觉得他们应当是志同道合了。
外头已是傍晚,阳乌将落,也是时候回宫了。
阿容与晏雪照告辞之后便上了马车。途径一家书铺,阿容好像瞧见了何时同的身影,她这个爱书成痴的表哥啊,出现在书铺再正常不过了。阿容笑过之后便放下了车帘。
她没有看见的是,书架遮掩间,一片月白的衣角若隐若现。
何时同和一名女子看上了同一本书。纵是再喜爱这本书,何时同也没有与人争抢的心思,只收回手,浅浅一笑。
捏着书籍的另一只手十指纤纤、白皙秀美,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柔和无害的笑来,“公子若是急需它,又何必谦让?”
何时同摇头,“在下换一家书铺买就成了。”
沈月看了一眼何时同怀里抱着的书册,“都是民间学者的着作呢,公子应当是要做正经事的,我只是闲来无事翻看翻看罢了,自当将它让给公子。”
何时同有些惊讶,因为他手里的书极为小众,连翰林院都没有收录的书,一个寻常女子便能知晓?
“姑娘看过这些书?”
沈月不好意思道,“看过一些的,只是这些书虽趣味横生、见解独到,却没有多少人在看,今日是我头回看到公子这般尽买些民间册子的。”
何时同见她分明涉猎较广却很是谦逊,心下有些好感,忍不住与她多说了几句。沈月也健谈,两人就这些书中的见解你一言我一句的,天色很快暗下来。
沈月见天色已黑,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好似在懊恼自己光顾着说话了,却忘了回家的时间。
她向何时同道别之后很快离开了,连姓氏都未留下。
何时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猜测起来。她穿得大方得体,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应当是个大家闺秀吧。
此时,书铺的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人,容颜皎然逼人,气质却温和似水,是玉京王。
谢昀也很无奈,想着前世的事情若是重演,沈敏和沈慕若是被毁掉,阿容应当会很伤心吧。这一世就算将沈月赶出了长公主府,她仍是贼心不死,想尽了法子作妖。
何时同见了谢昀竟是激动不已,他对这个文武双全的玉面王爷可谓是景仰已久,最近还想着要不要托阿容给他搭个桥,和谢昀见个面结识一番。
没想到现在便见到了他。
何时同担心谢昀立即便要回府,急忙上前打招呼,“我是何时同,玉京王爷还记得我吗?”他的面上微微泛着薄红。
谢昀眉头微蹙,一副思索的模样,“今科状元。是在翰林院做修撰吧。”
“正是,正是。”
何时同欣喜于谢昀竟然记得他,谁知谢昀的下一句便是,“学问不错,眼光不行。”
他见谢昀神色平淡,好似只是才陈述事实,并没有贬低的意思,却仍是不解又难受,景仰之人对他的丁点否定无疑都是重击,“眼光不行……敢问王爷何出此言?在下愿洗耳倾听。”
“何修撰难道看不出来方才那女子对你别有所图?”谢昀道出这一句便欲离开,但何时同听到这话心里自然是不上不下的,立即便想问清楚。
“玉京王爷可否为在下解惑?如何看出她是别有所图的?”
“何修撰是否觉得她见识不俗,很不寻常?”
何时同犹疑着点了头,便听谢昀道,“这不难。她只要读过这书铺里较为小众的书籍便可,譬如……民间着作。”他往何时同怀里抱着的书上看了一眼,“翰林乃文翰荟萃之地,何修撰要寻什么书没有,一定要来书铺买的书一定是最新的、最小众的、最不常见的书籍,她来了这书铺一问便知。”
何时同张了张嘴,又听谢昀问,“你瞧现在这书铺里还有多少人?”
何时同环顾四周,已经只有零星的人了,且没有一个是女子。
“像何修撰这般从翰林院出来便急急忙忙赶往书铺,甚至不惜误了晚膳时间的,应当没有几个。”谢昀问,“这个时节出现在街上的女子一般是何种人?”
烟花柳巷的娼妓自然不提,还有规矩不严的小户之女,以及偷溜出来的贪玩的大家闺秀。当然,最后那种最少。
可沈月给何时同的印象是知书达理又温婉大方的才女,与这三种都挂不上钩。已经不须谢昀说明白,何时同便觉得有些反常了。
“有哪家的闺秀明明误了晚膳的时辰,身后的丫鬟却只字不吭的?”沈月这种情况自然少见,她虽被养在沈府,但沈府的人却只管她衣食,其余的一概不管,只要不死便好。
因此她就是不带丫鬟出门都没有关系,但她为了能给何时同留下一个大家闺秀的印象,这才带了两个丫鬟出门,但在细节上到底出了纰漏。她的丫鬟就跟摆设一样,根本就没有将她当沈家的小姐来看待。
“很显然,她在刻意等你,但你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若还要进行一番交谈,便更晚了。何修撰不若去问问书铺老板,他应当会有印象。”书铺老板自然是有印象的。沈月生得秀美可人,又在书铺待了一下午,不叫人印象深刻都难。
何时同觉得很是费解,“她对我能有何企图?她连自己的姓氏身份都未告知。”
谢昀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你们还会再见的,届时你应当便知晓她是何人了。”
话毕,谢昀便兀自出去了。
徒留那句预言的一般话语盘旋在何时同心里头,久久不去。
谢昀觉得已经够了。他已经在何时同的心里种下的怀疑的种子,下一次与沈月相见便是它的发芽之日。